“我可不需要你照顧。”阿貍道,“你是公主啊,怎么能照顧我?再說,你又是女子……”</br> 玉團兒笑了:“我不去看你練功,我就在你回來的時候跟你說說話就行。”</br> 這點倒是很好。</br> 但是阿貍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其實我也不怕你看我的……”</br> “嗯嗯,是我自己不好意思打擾你。”</br> 阿貍沒話說了。</br> 兩人的來往沒有逃過陸棄的眼睛。</br> 或者說,他一直有意關(guān)注著兩人。</br> 畢竟玉團兒這么小的孩子,在他眼皮底下是翻不出來什么風浪的;但是送到穆梓那邊,他鞭長莫及,阿貍又是這般憨傻的性格,他不放心。</br> “我覺得,”他對蘇清歡道,“玉團兒的性格,像李慧君。”</br> 蘇清歡正在給阿貍做衣裳,聞言手中動作頓了一下:“這話怎么說?”</br> “工于心計,精于算計。”陸棄臉色并不好看。</br> 蘇清歡笑道:“或許因為她母親不在身邊的緣故,見多了捧高踩低,也感受慣了世態(tài)炎涼,自然比阿貍早熟許多。我倒覺得,她本性不壞。”</br> 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想要活下來,想要盡可能活得好,這是人,不,所有生物的本能。</br> “我對她喜歡不起來。”陸棄道,“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情。”</br> “什么?”</br> “我不想讓她跟著阿貍?cè)ァ!?lt;/br> 他說話干脆利落,沒有商榷的余地。</br> 蘇清歡想了想后道:“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問問阿貍。”</br> “不用問他。”陸棄武斷地道,“他是我兒子,這點事情我還是能替他做主的。”</br> “他都快十歲了,有自己的想法。”蘇清歡耐著性子道,“他早晚都要對自己負責。你看小可現(xiàn)在,一頭栽倒在吳家那個女孩子身上,別人說什么都沒用。阿貍也會有長大那日;更何況,玉團兒只是個小女孩,有些小性子再正常不過。”</br> 她能很清楚地記得,前世小時候在小學時候,她欺負同桌男生。</br> 其實那無關(guān)男女私情,就是小女孩掐尖要強,特定階段的特定表現(xiàn)而已。</br> 陸棄對此不贊同,“小老虎小時候沒那樣過。”</br> 蘇清歡:“……她小時候天天在軍營里,假小子一樣,不能算。”</br> 陸棄不高興了:“那現(xiàn)在她也要做皇后了。”</br> 蘇清歡:“……”</br> 難道總嫌棄皇上,覺得你女兒委屈的人不是你?</br> 蘇清歡讓人把阿貍叫來,問他是否愿意帶玉團兒。</br> 阿貍撓撓頭:“我愿不愿意?這件事情不是已經(jīng)定下來了嗎?”</br> “你若是不愿意,我再跟玉團兒說說。畢竟去了之后,她只和你熟悉。”</br> “沒有。我怎么都行,突然不讓她去,她會哭的。”</br> 陸棄冷聲道:“如果哭能解決問題,人人都會水漫金山了。”</br> “我不會,我不哭。”阿貍傻乎乎地道。</br> 陸棄:“……”</br> 想捶死這個傻兒子怎么辦。</br> 蘇清歡憋笑憋得很辛苦,道:“既然要帶她去,就好好照顧她,她是你的小表妹。”</br> “我知道。我現(xiàn)在都讓著她呢!”</br> “哦?你怎么讓她的?”蘇清歡問。</br> 阿貍長得很好看,濃眉大眼,如果不是長期習武曬得黑,就是妥妥的小鮮肉。</br> 可是就是這蠢萌勁上來,也真讓人頭疼。</br> 比如現(xiàn)在,阿貍理直氣壯地道:“她請我吃點心,我就吃了半塊。”</br> “為什么?”</br> “因為娘說,她份例都會被克扣,我吃了她就沒了。”</br> 蘇清歡:“……”</br> 她該怎么解釋,即使再被克扣,公主也不會差這一口東西的。</br> “那,”蘇清歡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她什么反應?”</br> “感動得都哭了。”</br> 你確定不是被你氣哭的?</br> 小姑娘剛學著下廚,一定是懷著獻寶的心情把點心送給阿貍,結(jié)果一腔真心……嗯,喂了狗。</br> 真不是她貶低自己兒子,而是這件事情做的,真是缺心眼啊。</br> 看著她無力吐槽的樣子,陸棄默默拍拍她的肩膀。</br> 都這樣了,玉團兒還要跟他離開,可見也是真的把他當成救命稻草了。</br> 陸棄有點不想反對了。</br> 蘇清歡耐著性子告訴阿貍:“你得記住,她請你吃東西,是想得到肯定。你多吃就是對她的鼓勵。”</br> “哦。”阿貍懵懵懂懂地答應,撓頭道,“女人就是麻煩。”</br> 陸棄一巴掌拍過去:“怎么說話呢!”</br> “除了我娘!”</br> 可是第二天,阿貍又苦惱地來找蘇清歡了。</br> “今天我都吃了,可是她生氣了。娘,這到底怎么回事啊?”</br> 蘇清歡心道,我還想知道你怎么回事呢。</br> “你說來聽聽。”</br> “她今天做了兩盤菜,我都吃完了,可是她說她剛動了筷子,我已經(jīng)吃完了。”</br> 蘇清歡:“……那是什么時候?一共有幾個菜?”</br> “午間吃飯的時候啊。”阿貍理直氣壯地道,“就兩個菜,我以為她吃完了陪我吃的。都那么晚了,她為什么不自己先吃?”</br> 蘇清歡:“……”</br> 兒子啊,要不你自己回去,放過玉團兒吧。</br> 她可以想象出來,玉團兒巴巴地做了兩道菜,可能因為怕被御廚搶了風頭,所以只讓人端上來這兩盤菜,忍著饑腸轆轆等著阿貍一起吃飯。</br> 結(jié)果阿貍?cè)チ酥舐耦^苦吃,根本沒給人家留。</br> “那你跟她解釋一下呀。”蘇清歡忍笑道。</br> “我說了。結(jié)果她說,我說不吃為她好,吃了還是為她好,她不相信我了。”阿貍委屈巴巴。</br> 玉團兒小女孩脾氣,小性子,阿貍則是鋼鐵直男,這兩人在一起真的是相互折磨啊。</br> 蘇清歡長嘆一口氣:“娘恐怕幫不上你了。”</br> 等到四月中,阿貍還是帶著玉團兒一起離開了。</br> 離開那日,玉團兒很懂事地對蘇清歡道:“夫人您放心,我會幫您照顧好表哥的。”</br> 蘇清歡笑著摸摸她的頭發(fā):“玉團兒也要照顧好自己。”</br> 她始終不討厭這個孩子,因為她就是個七歲的孩子,對著親近的人有著小脾氣;但是她又早熟,為了更好地活下去,替自己謀劃。</br> 他們離開之后,蘇清歡和陸棄也搬回了將軍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