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饒有興致地問:“你擅長什么?要是好玩的話教教我;我功夫好,也可以教你。”</br> 尚霓衣謙遜道:“雕蟲小技而已,恐怕要讓姑娘失望?!?lt;/br> “你說便是?!?lt;/br> 阿嫵很喜歡她。她氣質溫婉,讓人特別舒服,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精致和小心思。</br> 比如尚霓衣今天穿這件淺紅短襖,倒也不是什么名貴的布料,但是處處都透露出用心。</br> 領口、袖口有暗紋,貌似不經意的一抹繡花,便添了許多精致;盤扣的顏色從上到下,由淺及深,捕捉痕跡地透漏出變化。</br> 腳上的蝶戲花軟底繡花鞋,用金銀線鉤織出蝶翼的的顏色,栩栩如生。</br> 尚霓衣緩緩開口:“姑娘知道我出自商賈之家,我大伯乃是江南巨賈。我從小跟著大伯母,耳濡目染,沾染了銅臭之氣……”</br> 阿嫵笑道:“你別自謙,我一點兒也沒看出來;我能想象出來的名門閨秀模樣,肯定就是你這樣的。”</br> 她身邊,好像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大家閨秀,基本都有任性灑脫的一面。</br> “所以對于算賬之事,略通一二。若有我能做的事情,愿意為姑娘分憂,我也就這點兒用處了?!?lt;/br> 阿嫵驚喜道:“你的意思是看賬本?我跟你說,最近我娘和李先生都在教我看賬本,我一個頭兩個大?!?lt;/br> 她學到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智商了。</br> 那么多的賬冊,看幾眼她就昏昏欲睡,真是要命。</br> 尚霓衣笑道:“嗯?!?lt;/br> 竟然都沒有繼續謙虛?</br> 阿嫵驚喜,連聲讓清婉回去取賬本。</br> “我娘昨天又罵了我一頓,說我讓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銀子。你快指點指點我,要讓我娘刮目相看才好!”</br> 尚霓衣道:“姑娘做這些,是大材小用。不過是瑣事,您身邊自然有很多人可以替您做。是我閑來無事,主動請纓,再幫姑娘掌掌眼而已?!?lt;/br> 等清婉拿來賬冊和算盤,阿嫵頓時頭大,伸手撥弄著算盤上的珠子哼哼道:“我娘說,打算盤的時候,皮皮的手指都比我手指靈活。她覺得我的手指被漿糊粘到了一起。皮皮是我的猴子,改天帶來給你玩?!?lt;/br> 尚霓衣微笑,指著賬冊問:“姑娘哪里不明白,我或許可以幫您解釋一二?!?lt;/br> 阿嫵把算盤推到前面,一手托腮一手懶洋洋地翻開賬本:“這些都懂,加加減減唄。可是一來加加減減太消耗心力,二來我怎么知道有沒有多報錯報?”</br> 尚霓衣笑道:“原來姑娘什么都懂,只是不想出力吧?!?lt;/br> 阿嫵靠在她肩頭笑:“能者多勞,我這樣蠢笨的就少做一些?;蛘吣懿荒苡惺裁赐稒C取巧的辦法?”</br> 尚霓衣搖頭:“并沒有。”</br> 阿嫵哀號:“殺了我吧。還好哥哥對我沒什么要求,實在不行我可以找哥哥,能不能旁敲側擊跟我娘說一下。不,還是找我爹吧。其實我爹也不怎么靠譜……”</br> 她絮絮叨叨了,尚霓衣已經把賬本拿到了自己面前。</br> 她把算盤也拖到自己面前,一手翻著賬本,另一只手已經快速地打起了算盤,發出啪啪啪的清脆聲音。</br> 她翻賬冊翻得極快,阿嫵都還沒看清楚,她就已經嘩嘩翻了過去。</br> 阿嫵看得目瞪口呆。</br> 尚霓衣算完一本便把賬冊放到一邊,打開另一本,幾乎沒有間隙地跟上。</br> 只用了一刻鐘,清婉搬來的八本賬冊,尚霓衣已經算好了。</br> 她緩緩開口道:“這些賬做得表面上應該沒什么問題。但是我有幾個疑問,可以記下來去問問負責之人。第一,同樣是修葺宮殿用的松木,為什么時隔兩天,價格會差一倍之多?第二,匠人的支出,現在比半個月前多了一倍,然而飯食花銷只比之前多了兩成?第三……”</br> 阿嫵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尚霓衣。</br> 尚霓衣笑道:“這只是我粗淺計算,如果有不對之處,姑娘見諒?!?lt;/br> “你就這樣,這樣……”阿嫵翻著賬冊,“這樣翻翻,不僅能把賬算明白,還能記住其中每一項,然后進行比對?天哪,這才是神乎其技?!?lt;/br> “我娘曾經跟我說過誰,也有這種本事,我還不相信?,F在看見終于相信了?!?lt;/br>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我們商賈家的姑娘,從小就是摸著算盤長大的?!鄙心抟轮t遜道。</br> “你可別謙虛了。你這般若是雕蟲小技,那我就是傻子了。”阿嫵太高興了,“那以后我就不客氣了。涉及到這些讓人頭疼的賬目,我都讓人來麻煩你了。”</br> “姑娘客氣了,我能做的,也僅此而已。”</br> 說起來,不過是從小受過的嚴格訓練罷了。</br> 其中心酸,不足以為外人道也。</br> 阿嫵和尚霓衣走得愈發近了。</br> 尚霓衣還給阿嫵送了一匹布料,就是做帷帽的那種稀少布料,阿嫵只做了一頂帷帽,剩下的都送給了蘇清歡。</br> “和尚霓衣走得很近?”皇上面色清冷,“查!查清楚她的底細!事無巨細,一定要徹查!”</br> “是。”銀光拱手道。</br> 宮里留下的女人也有將近十個,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贏得阿嫵的信任和歡心,要說她是個簡單的人,皇上不信。</br> 而且據心細如發的銀光說,尚霓衣在阿嫵面前,十分謙卑,討好意味很明顯。</br> 阿嫵向來不喜歡這些,卻還依然和她來往甚密,所以皇上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她。</br> 一個商賈家出身的姑娘,手腕未免太厲害了些。</br> 而且她還做了出頭鳥,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傻子。</br> 誰都知道,和阿嫵交好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剛剛入宮,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br> 不是皇上多疑,而是這件事情實在令人不解。</br> “她們欺負你了?”阿貍看著門口站著的玉團兒,頭有點兒疼。</br> “沒有?!庇駡F兒道,“我不耽誤你,我看著你練武就行。”</br> 阿貍扁扁嘴:“你也知道你耽誤我了。你是不是沒事情做啊,每天都來等著我?!?lt;/br> 玉團兒道:“你說得對,我是沒事情可做。我在宮里原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人?!?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