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陸棄自然狂熱，驛館的床鋪質量并不很好，吱吱呀呀的發出聲音。</br> 白蘇替蘇清歡買東西回來，走到門口立刻就警惕起來。</br> 然而這并不陌生的聲音讓她遲疑了。</br> 她試探著小聲喊道：“是將軍來了嗎？”</br> 夫人并沒有喊出聲音，應該不是歹人吧。要真是那樣，這些人誰也活不了了。</br> “下去。”陸棄冷聲道，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情、欲。</br> 白蘇哪里敢走？</br> 她要是走了，哪個不長眼地撞進來怎么辦？</br> 而且也不知道，陸棄到底是光明正大地來，還是偷偷摸摸地來。</br> 說起來，將軍偷偷摸摸，真不是第一次了。</br> 快二十年，無數次都這樣。</br> 但是腹誹歸腹誹，白蘇臉上還是露出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退后幾步替他們守著門。</br> “又不是毛頭小子，怎么那般急色？”蘇清歡癱倒在床上，看著陸棄穿衣服，不由埋怨道。</br> 她渾身酸痛，看著他精壯的身體，心里想，這男人，一如既往地養眼。</br> “為什么你不知道？”陸棄一邊系著腰帶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走了多久，自己心里沒數？你回來的這前幾天，最好老實些，別讓我能找出理由收拾你。”</br> 老夫老妻，蘇清歡聽見這話，卻依然紅了臉，哼了一聲別過臉去。</br> 陸棄卻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強扭過她的臉，低頭又親了親，眼神盯著她不舍得挪開：“你是不是瘦了？”</br> “沒有。”蘇清歡道，“別碰我，疼。”</br> “別瞎嚷嚷，疼不疼我不知道？”</br> 你知道個毛線！</br> 橫沖直撞的蠢直男，蘇清歡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br> “跟我說說話。”陸棄道。</br> “說什么？”</br> “隨便說什么都好，就想聽你說話。”陸棄道，“這些日子你不在，我自己在房間里，一會兒聽見你喊我吃飯，一會兒聽見你給我添茶，然后才恍然發現，是自己幻聽了。”</br> 蘇清歡看著他，愧疚而心疼。</br> “過來躺躺。”她往里挪了挪，把頭發也整到一邊，拍拍床對陸棄道。</br> “不。”陸棄拒絕，“和你躺在一起就想做點事情。”</br> 蘇清歡：“……那你還是離我遠點。”</br> 感動就這么被他一句話打散。</br> 陸棄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寬厚的大手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玩，道：“你去了兩個月了。”</br> 我很想你，每天都想你。</br> “我也知道。”蘇清歡道，“嫣然很好，兩個孩子也都很好。對了，我帶你去看看？”</br> 說話間，她就掙扎著要起身。</br> 陸棄按住她肩膀，“我回頭有的是機會看，咱們倆先說說話。”</br> 蘇清歡想想，便把蔣嫣然的情況同他一一道來，感慨道：“這孩子從來都不讓人操心，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極為明白。我看燕云縉對她也是十二分的好，終于可以放心下來。”</br> “她才二十幾歲，跟了燕云縉才幾年？如果現在都失寵，還有什么臉面？日后日子還長著，誰也不知道會怎么樣。”陸棄聲音有些冷意。</br> 對于拐帶他孩子的男人，他一句好話都沒有。</br> 蘇清歡無語，嘟囔道：“你非要這么說話的話，那我跟你呢？以后難不成你還能找個小的來氣我？”</br> 陸棄磨牙：“蘇清歡，我剛才說什么來著！”</br> 蘇清歡忙告饒：“我錯了。”</br> 就是不改。</br> 陸棄瞪了她一眼，沒有動手動腳。</br> 蘇清歡忙道：“你跟我說說阿嫵和錦奴，還有上官府的事情。我聽別人說，什么說法都有……”</br> 陸棄一五一十地和她說了她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br> 蘇清歡聽說阿嫵威逼利誘賀長楷，讓他處置了上官王妃，不由驚訝地道：“王妃死了？”</br> “死了。”陸棄淡淡道。</br> “真死了啊！”蘇清歡震驚了，“可是她是錦奴的嫡母啊！”</br> “是她自己想不開投繯自盡的，與錦奴何干？”陸棄面上的表情絲毫沒有松動。</br> 上官王妃這種人，提起來他都覺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調。</br> “她是該死。可是錦奴和小老虎還沒有成親呢！”蘇清歡著急了，“守制要三年呢！”</br> 陸棄愣住，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br> 但是他很快又幸災樂禍地道：：“那沒辦法，三年就三年。三年之后阿嫵才十九歲多，等著吧。”</br> 蘇清歡：“……錦奴早就著急了，現在再等三年，是不是時間太長了？”</br> 他們心疼女兒，也得心疼世子啊。</br> 世子一天沒娶到阿嫵，便覺得心慌，再煎熬三年，蘇清歡覺得世子會熬成少白頭。</br> 陸棄一副“我不管，那和我有什么關系”的置身事外的氣定神閑模樣，“著急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二十多歲了；燕云縉不也二十多歲娶親嗎？”</br> 蘇清歡：“……錦奴現在也是二十多歲了。”</br> 史上最慘皇帝，沒有之一。</br> 陸棄道：“你不用胡思亂想，那小子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有辦法。你且看著，他絕對不會等到三年以后的。”</br> 蘇清歡遲疑地道：“你確定？難道他要壞了規矩不成？他剛登基就這樣，不好吧。”</br> 以孝治天下，就跟現代“堅持一個中國不動搖”一般，這是根本性的原則問題。</br> 你就是皇帝，你也得乖乖遵守。</br> 康熙大帝當年還得在沒有血緣關系的皇太后面前磕頭，教導子孫都要敬重皇太后。晚年時候即使自己生病，聽說皇太后生病了，還得親自去照顧。</br> 所以蘇清歡雖然不是古人，但是也十分反對世子根基不穩就與世俗對抗。</br> 而且關于孝順這個話題，她覺得有所堅持，即使矯枉過正，也比不孝順強。</br> 如果世子“不孝”成為榜樣，上行下效，日后風氣不知道會變得怎么差。</br> 陸棄臉色猛地一沉：“他敢！”</br> 阿嫵費了那么多努力，背了那么多黑鍋，不就是為了成全他的形象嗎？</br> 他敢那般輕易地做出為天下不容的事情，陸棄就能劈了他。</br> 蘇清歡還沒明白：“你這是干什么？兩個月不見，脾氣見長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