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頓時停住腳步,原來爹是在跟哥哥秋后算賬。</br> 可是這件事情真的不是哥哥決定的。</br> 她下意識地想進(jìn)去,然而猶豫了下,還是沒進(jìn)去。</br> 爹在罵哥哥,是為了自己。她如果進(jìn)去,爹會覺得她胳膊肘往外拐,會更加生氣;爹不會針對自己,只會變本加厲地對待哥哥。</br> 而且哥哥,也不會希望狼狽的一面落在自己眼中。</br> “我不問經(jīng)過,我只看結(jié)果!”陸棄厲聲道,“我好好的女兒,現(xiàn)在要為你出頭,毀了名聲,你卻高枕無憂,你讓我如何想!”</br> 世子不再分辯,臉上露出慚愧之色:“表舅,確實(shí)是我的錯,我認(rèn)罰。”</br> “你認(rèn)罰?我罰不起。”陸棄冷聲道,“錦奴,我覺得把阿嫵交給你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你不要讓我質(zhì)疑自己。”m.</br> 這話說得就很重了。</br> 世子只低頭認(rèn)錯:“是我的錯。”</br> 阿嫵心想,是不是她太想當(dāng)然了,所以才讓哥哥被爹罵的這么慘?</br>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被爹罵和被天下人罵相比,還是前者吧。</br> 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br> 聽見陸棄出來的腳步聲,阿嫵忙藏到旁邊的茶房里,約莫著她走遠(yuǎn)了才掀開簾子探頭探腦的往外看。</br> 確認(rèn)陸棄真走了,她整理了下衣裳,敲了敲世子書房的門。</br> 世子笑道:“小老虎快進(jìn)來。頭發(fā)不干,別凍著了。”</br> 阿嫵進(jìn)去,笑瞇瞇地道:“哥哥真是神機(jī)妙算,你怎么知道是我的?”</br> 她頭發(fā)半干,只松松挽了一下,松散地垂在背后;因?yàn)槎斓木壒剩つw白皙了不少,身上帶著皂角的清香,笑容純真,宛若嫻靜的鄰家妹妹。</br> 而半天以前,她卻如修羅般在收割著人命。</br> 世子笑道:“你敲門的時候,總是五下,別人多半是三下;你腳步聲我也能聽出來;你愛潔凈,回來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沐浴。”</br> 阿嫵嘿嘿笑。</br> “表舅說得很對,”世子道,“你什么都沖到我前面,讓我覺得自己很無能。”</br> “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事情,這些微末的小事,我不做,也會有別人替你做。只是我很無聊,總是要找點(diǎn)事情來做罷了。”阿嫵輕描淡寫地道。</br> “下次不許這樣了。”世子道。</br> 阿嫵昂然道:“下次遇到逆賊,我還是當(dāng)仁不讓!哥哥你別把我爹的話放在心上,難道他讓我娘護(hù)著的時候還少嗎?”</br> “我雖覺得你說的不對,”世子笑道,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寵溺,“但是我很喜歡,你把我們的關(guān)系與表舅和娘的關(guān)系放在一處比較。對了,你和小可說得如何了?”</br> 阿嫵有些心虛,含混道:“還能如何?不歡而散唄。他現(xiàn)在就像中了蠱毒,沒辦法了。”</br> 她心中忐忑,不知道賀長楷會不會如她所愿。</br> 想到這里,阿嫵問:“哥哥,賀明安呢?我讓人把他帶回宮,安頓下了嗎?”</br> “已經(jīng)讓人安排他住下。”世子道,“晚上我打算帶著他去見父王,把上官家的事情跟他好好說說。”</br> “不要!”阿嫵反對的話脫口而出。</br> 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反應(yīng)太激烈,訕笑道:“我是怕哥哥去了被王爺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一頓。說不定王爺現(xiàn)在心里掛念著上官府呢!”</br> 世子看著她眼神中的慌亂,不動聲色地道:“那小老虎有更好的主意嗎?我若是不解釋清楚,我父王定然以為是我的錯,不能容人。”</br> 阿嫵想了想后道:“依我之見,哥哥不妨先等一等,過個一兩天,王爺從旁人口中也會知道個大概。上官家謀反的事情,眾目睽睽,難以反轉(zhuǎn)。”</br> 她都逼賀長楷自己動手了,如果現(xiàn)在世子去,然后才傳出上官王妃出事,別人會怎么想?</br> 賀長楷配合當(dāng)然是好的,如果不配合呢?</br> 不管怎么樣,先等兩天看看再說。</br> “好,那便聽小老虎的。”</br> 兩人又閑聊幾句,阿嫵道:”我回去看看爹去。“</br> 陸棄罵完世子,肯定還要找她,不能讓他撲空,否則更要挨罵。</br> 世子送她出門。</br> 陸棄倒沒有很罵阿嫵,只讓她做事不要沖動,倒有些絮叨。</br> 阿嫵聽得腦瓜疼,忙岔開話題道:”我娘是不是快回來了?“</br> 果然蘇清歡是萬能的。</br> 提起她,陸棄眼中有柔和的光芒。</br> ”還有三四天的路程吧。“</br> ”那爹,咱們?nèi)ソ幽铮俊鞍程嶙h。</br> ”不。“陸棄瞪了她一眼,”剛鬧了這么大一場,你給我閉門思過,哪里都不許去。我去接你娘。最好準(zhǔn)備好如何跟你娘說,她要罰你,我不會給你求情的。“</br> 呦呦快點(diǎn)回來,管管你這幾個孩子,鬧得我頭疼。</br> 想到朝思暮想的娘子就要回來,陸棄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揚(yáng)。</br> ”閉門思過啊?“阿嫵撇撇嘴,”要幾天?“</br> ”到我和你娘回來為止!“陸棄沒好氣的道。</br> 事情鬧得這么大,總要平息幾日才行,現(xiàn)在外面不知道把阿嫵傳成了什么樣子,陸棄都不敢想,更不想她去面對。</br> ”哦。“阿嫵嘴巴撅得快要能掛油瓶子了。</br> ”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去找玉團(tuán)兒玩,或者把你喜歡的人叫到宮里來。“</br> 阿嫵想了想,”爹,過幾天阿貍也要回來,要不我去接他?“</br> ”不用,你就安安分分地給我呆著。“陸棄板起臉。</br> 阿嫵熄火了。</br> 不過第二天,她就聽到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上官王妃暴斃。</br> 死的方式也很特別,她吊死在王府大門口,身上有一封血書,寫的是要與上官家共存亡,不肯茍活于世,而且還詛咒了世子一番。</br> 阿嫵覺得賀長楷的安排實(shí)在太令人驚艷了。</br> 這樣看似罵了世子,但是也撇清了世子,是上官王妃自己想不開,記恨世子,所以選擇這么激烈的方式來惡心世子。</br> 這樣應(yīng)該極少有人會想到,上官王妃其實(shí)是被賀長楷逼死的,為了不讓世子將來為難。</br> 為了顯示夫妻情深,賀長楷令人厚葬上官王妃;而世子也”大度“表示,允許如此,不把上官家的罪孽加到上官王妃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