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安咬著嘴唇道：“我知道大義滅親的道理。我姓賀，我不可能幫助外人。只是我母妃，她只是一介女流……”</br> 阿嫵抬起手來打斷他的話：“王妃身份特殊，而且已經是外嫁女，當然可以另作考慮。只要，她能證明，自己確實沒有參與其中。”</br> 這事情能少了上官王妃這根攪屎棍？鬼才信！</br> 上官炎道：“既然落到你們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去為難一個孩子干什么！”</br> “嘖嘖嘖，我竟然不知，是我為難孩子了？”阿嫵似笑非笑地道，“賊喊捉賊！四公子，你怎么說？”</br> 賀明安鼓足勇氣道：“上官府以我為質要挾我哥哥，是嫂子救下了我。親疏遠近已經很清楚……我要與上官府劃清界限！”</br> 他在上官王妃面前是一個懦弱的孩子，讀書習武都不甚好，但是他還是一個聰明的孩子。</br> “他現在正在做的，是救自己的性命。”人群中，有人低聲道。</br> “她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br> “有時候，也是沒辦法。她不這么做，世子就要為難。這么多人看著，說錯一句話，做事有一點差池都會被人詬病。”</br> “你們不是吵架了？”</br> “但是我知道她心地善良。她并不愿意賀明安死，她想救他，但是又得絕了后患。”</br> “看起來吵架是哄我的。”</br> “不是……”</br> 只是一碼歸一碼而已。</br> “不必再說。”</br> “我……”</br> 小可看著吳如沐拉下的臉，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br> 阿嫵之前到吳府找過他，當著吳如沐的面說了些陰陽怪氣的話，小可維護吳如沐，把阿嫵氣哭，聲稱要和他恩斷義絕。</br> 小可心中無奈，夾在兩人之中左右為難。</br> 其實阿嫵不搭理他，更是因為恨自己不爭氣，沒把吳如沐吵哭，自己先流了淚。</br> 這感覺，也太令人挫敗了。</br> 這件事情，都得怪姚小可。要不是為了他，她能那么激動嗎？</br> 至于吳如沐，她本來就不喜歡，現在還是不喜歡，倒也沒有多少變化。</br> 今日小可是陪著，不，護送著吳如沐上街偶遇這一幕的。</br> 他不放心，所以一直跟在后面。</br> 他和阿嫵太熟悉了，甚至比世子更了解阿嫵，所以他對她的目的，看得很透徹。</br>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感慨也能讓吳如沐惱怒。</br> 難道她是吃醋了？這樣的念頭讓小可歡喜了些，可是還是為兩人水火不容的狀態感到頭疼。</br> 阿嫵卻沒有注意到他，還在跟賀明安說話。</br> “我也很贊成。”她笑著道，“上官府是你哥哥現在的心腹大患，尤其眼前的這個上官炎，竟然挾持你，公然行刺，哥哥最恨的就是他。”</br> 賀明安目光中露出不解之色。</br> 阿嫵和他說這個，是什么意思？</br> 阿嫵不慌不忙地道：“你喊哥哥，我也喊哥哥，今天我們一起幫哥哥分憂解難好不好？”</br> 她明明是帶著笑意的，但是賀明安卻不寒而栗。</br> 他聽懂了阿嫵的話。</br> 阿嫵看著他的神情很滿意，從袖中掏出一瓶藥來，精致的小瓷瓶，比大拇指略粗些，上面畫著一只神靈活現的大公雞——是阿嫵的風格。</br> “怎么說上官炎都是你表哥，最好不要刀劍相向，腸破肚流太殘忍了。這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你去送他一程吧。”</br> 說話間，阿嫵握著細細的瓶頸把瓷瓶遞給他。</br> 別怪她殘忍，逼迫一個孩子殺人。</br> 如果她不這么做，賀明安就得死。</br> 受了驚嚇，身體孱弱閉門謝客，安心養病，比暴斃要好得多。</br> 而且如果上官家還有人能夠逃出生天，也徹底切斷賀明安和他們的可能性。</br> “我不逼你，端看你有沒有為哥哥分憂解難的心了。”</br> 人群中一片靜寂，誰也沒想到，阿嫵竟然會想出這樣的辦法。</br> 決絕而狠辣。</br> “狠毒的女人。”吳如沐冷聲道。</br> “不是，阿姐要替世子立威，幫他背這個逼迫手足的罪名……”小可心疼地道。</br> 他就知道，阿姐不應該入宮。</br> 他所擔心的那些事情，諸如后宮爭寵之事可能暫時不會發生，但是阿嫵從另一個方面，為世子做得太多。</br> 他甚至不能責怪世子，因為這一切，都是阿嫵愿意的。</br> 阿嫵給世子的，除了愛情，還有可以為之拼命，為之付出一切的親情。</br> 在她心中，她先是世子的妹妹，然后才是他的摯愛。</br> 吳如沐冷哼一聲。</br> 小可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里，不想和她因為這件事情而產生分歧。</br> 上官炎不敢置信地道：“你，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你竟然！”</br> 阿嫵冷笑一聲：“你在謀反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嗎？”</br> 賀明安顫抖著手從阿嫵手中接過瓷瓶，一步一步，幾乎是拖著腿走到上官炎面前的。</br> 林三捏開上官炎的嘴，看著賀明安。</br> 這一瞬間，萬籟俱寂，天地無聲。</br> 賀明安回頭看看阿嫵，后者面無表情。</br> 他把瓷瓶對準上官炎的嘴，閉上眼睛把藥倒進了他的口中，倉皇地跑了回來，淚流滿面，無聲哭泣。</br> 阿嫵拍拍他的肩膀，對侍衛道：“把四公子帶下去好好照顧！”</br> 林三松開手，上官炎劇烈咳嗽，口水流的到處都是。</br> 然而一停歇下來，他就大聲地罵道：“蛇蝎心腸的女人，你不得好死。”</br> “省省力氣吧。”阿嫵冷聲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也沒有像你這個大丈夫一般絮叨。來人，我們走，去追世子！上官炎，你不用著急，我會讓上官家所有人去黃泉路上追你。”</br> 說罷，她轉身上馬，毫不留戀地策馬離開。</br> 林三留下兩個人看著上官炎咽氣，自己帶著其他所有侍衛快速跟上。</br> 還有一場惡戰等著他們。</br> 如果他沒想錯，阿嫵是不會放過上官府的，她一定要一鍋端。</br> 因為既然有人出頭，自然要立威，阿嫵已經做了壞人，就會“一壞到底”。</br> “哥哥那邊如何了？”阿嫵問。</br> 剛從前方回來的人忙回稟道：“上官府抓了許多無辜百姓做人墻掩護他們撤退……”</br> “找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