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暫時還住在宮中,所以把玉團兒帶回宮中,暫時找了幾個宮女來照顧她。</br> 第二天,玉團兒來乖巧地來給他請安。然而陸棄問她在王府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是否有人虐待她,她卻一改昨晚的態度,沉默以對。</br> 陸棄很不解,但是也沒有為難她,只讓人好好照顧,等蘇清歡回來處理。</br> 玉團兒每日來給他請安,第三天才鼓足勇氣問他:“表姨父,西夏的人來了嗎?”</br> 世子登基,八方來朝,其中也包括現在還沒有爬起來的西夏。</br> 陸棄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可是他不能騙她,否則希望落空時更加難過。</br> “西夏皇帝,也就是你舅舅戰又年會來,隨行名單,除侍衛外業已報來,我并沒有看到你娘的名字。”</br> 陸棄幾乎不敢看小團子的眼神。</br> 那么清澈的眼睛,不應該盛放孤獨和絕望。</br> 可是現實就是如此。</br> “哦,謝謝表姨父。那我等表姨母回來。”玉團兒的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著轉兒,卻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讓眼淚流出來。</br> 來了這幾天,王府沒有人送她的東西來,顯然已經把她徹底遺忘。</br> 阿嫵來陪陸棄吃飯的時候發現了玉團的到來,讓人給她準備了許多東西。</br> 當然這些她只是動動嘴,身邊有無數細心的宮女嬤嬤會事無巨細地做好。</br> 陸棄并不知道,其實王府中,是有人因為他的到來和玉團兒的離開受到了很大刺激。</br> 這個人就是上官王妃。</br> 年近半百的賀長楷,現在或許還能釋懷,因為天下最終姓了賀,他也是太上皇,世子登基后,還得恭恭敬敬對他。</br> 但是上官王妃就無法釋然了。</br> 她的兒子,才是賀長楷唯一的嫡子。</br> 賀長楷得了天下,只能傳給她的兒子!</br> 現在呢?她兒子非但無法繼位,還要被圈禁起來,這讓她如何不耿耿于懷?</br> 當初她們上官府,把所有的身家都壓在賀長楷的船上,她這個王妃的位置,是上官家砸了無數人力物力的結果。</br> 若不是為了日后成為皇親國戚,若不是為了讓她當上皇后,若不是為了皇帝身上流著上官家的血,他們上官一族,何至于付出那么多?</br> 上官府在云貴一帶是最有名的望族,把持了無數產業,富可敵國;而且上官家家教極嚴,文臣武將無數,為賀長楷打江山立下了赫赫戰功。</br> 這些都是事實,然而在上官王妃心中,這些事實還要拿放大鏡來看,就更不可估量了。</br> 所以在她看來,憑什么?憑什么上官家付出那么多,最后沒有為了她兒子,卻成全了世子的霸業?</br> 這世間,沒有這樣撿便宜的道理!</br> 上官王妃唯一的兒子叫賀明安,今年八歲,身體羸弱,性格怯懦,既不善習武,讀書又不靈光。</br> 上官王妃一面極盡苛刻地要求身邊人照顧好他,一面恨鐵不成鋼地打罵他,以至于賀明安一看到她,就像凍得縮成一團的鵪鶉一般,更讓上官王妃氣不打一處來。</br> 陸棄來見賀長楷的消息在府中不脛而走,上官王妃摔了一套上好的汝窯茶具。</br> “這起子小人,得勢便猖狂。他秦放算什么,從前不過是王爺身邊一條狗,現在跟著賀明治雞犬升天,耀武揚威!”</br> 身邊的丫鬟勸她小點聲,說隔墻有耳。</br> 上官王妃冷笑:“隔墻有耳?王爺幾年沒進我的房了?其他人聽見,又能如何?你以為那些狐貍精平時少告我的黑狀了嗎?想絆倒我,憑她們也配!”</br> 言外之意,賀長楷不來,其他人她不放在眼里。</br> 丫鬟心里叫苦,只能道:“一會兒四公子要來請安……”</br> “讓他來,現在就把他給我叫來!”上官王妃近似癲狂地道。</br> 丫鬟苦不堪言,只能答應。</br> 這幾年,在王妃身邊當差,真是越來越難了。</br> 但凡有點關系的,都托人出去了,哪怕去做粗使丫鬟,也比在這里被上官王妃動輒打罵甚至打死要來得好。</br> 走不了的人,只能熬著,心驚肉跳地等著哪天厄運降臨。</br> 丫鬟到了賀明安這里,還沒進門,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穿著青色比甲,剛剛留頭的小丫鬟跑了進去,腳步倉皇。</br> 丫鬟心里嘆了口氣。</br> 她們這些在王妃院里伺候的不好過,在四公子這里伺候的,更難過。</br> 王妃把四公子看成眼珠子,所有的過錯都是身邊伺候的人的。</br> 四公子生病了,四公子讀書不好,四公子比武輸了,四公子不求上進,四公子玩物喪志……所有的所有,過錯都是他身邊丫鬟嬤嬤的。</br> 賀明安身邊的人,幾乎每年都要換一撥,不,甚至更頻繁。</br> 賀明安見到王妃就像老鼠見到貓,話都不敢說。</br> 他又何嘗不可憐?</br> 王妃對他也體罰,可是丫鬟們都覺得,賀明安其實很聽話了,但是天賦平庸,很難出類拔萃;而且他被王妃嚇破了膽,被她的重壓壓得喘不過來氣,什么時候都是怯怯的,比個普通人家的公子,氣勢上都有不足。</br> 而且王妃精神似乎出了問題,每次打過他之后又抱著他哭,呼天搶地,死了爹娘一般。</br> 這時候,四公子就更手足無措了。</br> 現在遠遠看到王妃身邊的人來了,他院子里的人皮都得繃緊了,進去通風報信,肯定也是要四公子好好準備的。</br> 丫鬟進去,客氣地表達了來意,恭恭敬敬地看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眼神緊張的四公子道:“四公子,奴婢這就伺候您過去了。時間長了,怕娘娘生氣。”</br> 四公子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她,怯怯的樣子也讓人心疼。</br> 他問:“我娘怎么忽然叫我過去?是又要考校我的功課嗎?”</br> 丫鬟搖搖頭:“奴婢不知,但是似乎不是為了功課的緣故。”</br> 更多的事情,不該她來說了。</br> 四公子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br> 他匆忙站起身來,把手臂伸展開,問身邊的人:“我這樣可還有不妥?”</br> 聽人說并無不妥后,他這才跟著丫鬟匆匆往上官王妃屋里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