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問清楚來意,匆忙引著兩人進去,道:“夫人,是魏夫人讓人給您送信。”</br> 蘇清歡忙讓請進來。</br> 信有兩封,蘇清歡讓白蘇帶著兩人下去休息等回信,看著信封對陸棄道:“這是給你的,這封才是給我的。”</br> 兩人各自拆開自己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看著對方。</br> “你先說。”陸棄看蘇清歡著急便開口道。</br> “我師傅和穆嬤嬤都在京城,但是沒有住在一起。師傅身邊有個年輕的女子,穆嬤嬤自己賃了房子住。”蘇清歡急得快哭了,“一定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否則穆嬤嬤不會離開師傅的。”</br> 穆嬤嬤愛慕師傅多年,為了他一直沒有嫁人;師傅心里有人,但是蘇清歡覺得,那不過是個虛幻的影像,終有一天他會發現,身邊不聲不響、無微不至的穆嬤嬤才是他的最愛。</br> 但是十年了,穆嬤嬤從二十三歲到了三十三歲,師傅一直都沒有覺悟。</br> “你別急,”陸棄安慰道,“你也很快進京,到時候讓錦奴派人去找穆嬤嬤與你相見,說清楚事情始末。魏紳這人,對于想關照的人,會照顧得很好。既然他答應了,又知道穆嬤嬤對你如此重要,定會派人看顧,至少不會有危險。”</br> 蘇清歡長嘆一口氣:“嬤嬤最好的年華,都虛度在了師傅身邊。有時候我也很矛盾,我希望她能打動師傅,但又覺得這樣得來的愛,太過卑微和辛苦。只是我明白,無論如何這都是她的選擇,我不該置喙。師傅和嬤嬤,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了。”</br> “那我算什么?”</br> “你是愛人和唯一。”蘇清歡脫口而出。</br> 陸棄圓滿了。</br> 蘇清歡話說出口有幾分赧然,卻又并不后悔。</br> “魏紳跟你說什么?”</br> “他提前給我透口風,皇上召我回京的圣旨,不日即發。”</br> “哦。”</br> “他還說,讓我回鹽場等著聽旨。”陸棄又道。</br> 蘇清歡這才想起這茬,擔憂地道:“他說得對。只是你這么久……怎么回去?而且皇上會不會查你這段時間……”</br> “鹽場里有魏紳的人,皇上既然要用我,必然拉攏為主,不會去抓住細枝末節不放;而且,他也只當我在這里找個女人紓解,并不會知道,”他戲謔道,“有女人竟然花銀子買了我。”</br> “那……”蘇清歡咬著嘴唇,“你什么時候走?”</br> “七月十六圣旨發出,到這里也得五六日,我七月十九離開。”</br> “三天后就走?”蘇清歡早對離別有所準備,但是真正得到消息的時候,卻覺得心臟像被什么狠狠碾壓一般。</br> “嗯。”陸棄沉默。</br> 他是不敢開口,害怕心中的不舍會流露出來,那樣蘇清歡更難過。</br> 蘇清歡用力逼退淚意,笑著道:“好。”</br> 她還想艱難地說些什么,就見白芷匆匆進來,道:“鎮南王府也派人來送信了。”</br> 陸棄接過來,摟住蘇清歡的肩膀一起看信。</br> 蘇清歡的悲傷情緒,被信里天雷滾滾的消息沖淡了不少。</br> “側妃有孕?侍妾也有孕?可是……”</br> 可是她都沒有給賀長楷解藥!</br> “難道,是師傅替他解了毒?”蘇清歡喃喃道。</br> “你師傅也能解?”陸棄問。</br> 蘇清歡意識到語失,含混道:“也許吧。不過魏紳說,我師傅一直在京城,應該沒見到過鎮南王吧。那又是誰呢?”</br> “誰也沒有。”陸棄冷然道。</br> “什么?”</br> “這兩個孩子,都不是九哥的。”</br> 蘇清歡覺得三觀被炸成了渣渣,“難道,鎮南王要效仿西夏新皇?呃……”</br> 可是這一招,剛被人用過就東施效顰,也不太好吧。</br> 陸棄瞪了她一眼:“不得胡說。如果我沒猜錯,下一步九哥就是寵信庶子,責罵錦奴;錦奴也得學會做個紈绔……”</br> 蘇清歡一下就想明白了。</br> 這是為了麻痹皇上,可是這種忍辱負重、扮豬吃虎的招數,也被質子們用濫了,皇上就不會起疑心嗎?</br> 她把自己的遲疑說了,陸棄道:“會不會起疑心,就看九哥和錦奴能做到哪一步了。”</br> 蘇清歡聽出他話里的決絕,心驚肉跳:“錦奴才七歲……”</br> “你到七十歲,某些方面也不如他現在。”</br> “那倒是。”蘇清歡撇嘴,內里卻依然憂心忡忡。但是想到自己還在錦奴身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也釋然了些許。</br> 政治斗爭的殘酷之下,孩子要快速早熟,否則就被淘汰;但是最起碼,世子有進場角逐的機會,有些孩子,比如那兩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命中注定是炮灰。</br> “九哥的解藥,你打算什么時候給?”陸棄忽然問道。</br> “以后再說吧。”蘇清歡并沒有打算給他,至少要問問師傅緣由,再等世子大些。</br> 她本已經做好被陸棄罵的準備,結果卻聽他道“這樣也好”,不由訝然。</br> 可是陸棄也沒有多做解釋。</br> 三天的時間過得飛快,終于到了離別的時候。</br> 本來是一早走,陸棄卻硬生生拖到了傍晚。</br> 他沒有跟蘇清歡說什么,只是一遍遍把她抱在懷里,想把她的溫熱香軟揉碎到自己身體中,想把她的一顰一笑刻到腦海中。</br> 可是待他終于離開,卻是大步向前,頭也不回。</br> 蘇清歡倚著門看他離開,一邊笑一邊淚流滿面。</br> 世子站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br> 白蘇白芷垂手站在身邊,靜默不語。</br> “走了好,”蘇清歡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擦干眼淚道,“走了就沒人跟我們搶肉吃了。走,錦奴,今晚咱們吃烤肉,就在院子里架起火來烤。”</br> “好。”世子大聲答應。</br> 陸棄跟他說,把蘇清歡交給他了,而且還說,這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最鄭重的信賴和最懇切的托付。</br> 世子覺得,即使天塌地陷,他都要護住蘇清歡。</br>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哀傷婉轉的歌曲,從院子里悠悠傳出。</br> 圍墻之下,一人喟然嘆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