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驚訝,但是并沒有多說,沉默地接過韁繩,跟在阿嫵身后。</br> 阿嫵對于規矩的堅持讓他意外,但是也讓他懸著的心放下來。</br> 世子很快又策馬回來,對阿嫵伸出手,“小老虎,上來!”</br> 阿嫵遲疑了下,卻被他抓住胳膊提到馬上。</br> “握緊韁繩?!笔雷影阉诺缴砬?,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握住緊挨哪個省,在她耳邊道,聲音中有顯而易見的愉悅。</br> 他一路策馬把阿嫵送到她的住處,馬蹄踏破了禁城的寂靜,肆無忌憚。</br> “哥哥,到我屋里喝杯茶?”阿嫵被他放下還十分懵懂,茫然地道,“我錯過了什么嗎?”</br> 她和世子一直在一起,沒有人上來稟告過什么。</br> “沒事,你回去休息,我去找表舅。”世子沒有下馬,直接騎馬離開。</br> 阿嫵眼睛轉了轉,還是沒想明白。</br> 清婉在外面等她,道:“大姑娘,外面風大,先回去歇著吧?!?lt;/br> 阿嫵這才跟著她進去,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哥哥找我爹干什么?”</br> 清婉沒聽清楚,問:“大姑娘您說什么?”</br> “沒什么,我要沐浴,一身煙火味?!?lt;/br> 覺得滿身抑郁一掃而空的世子,騎馬去找陸棄,高興得像個孩子。</br> 陸棄正在看蘇清歡的手稿,聽見馬蹄的聲音,臉上溫柔的笑意頓時煙消云散。</br> “去看看,誰敢縱馬在宮中放肆!”</br> 話音剛落,世子停在院中,把韁繩隨便一扔,大步走上臺階,推門而入。</br> 陸棄甚至來不及把手中的手稿放下,便看見世子風塵仆仆,滿臉喜悅地站在自己面前。</br> 一如當年那個赤子之心的少年。</br> 陸棄吞下責備的話——這樣發自內心的讓他整個人都仿佛熠熠生輝的歡喜,不應該被打斷。</br> “什么事情這般高興?”陸棄把手稿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壓在一摞書的下面。</br> “表舅,”世子在他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沉穩,眼神發亮,“我知道怎么辦了!我的兒子是皇太子,我的女兒就是皇太女啊!”</br> “穆敏可以做族長,柳太后可以把持西夏,小老虎可以領兵打仗,我的女兒為什么不能做女皇?”</br> 是他太傻了,為什么晚上看到鄭秀才想起來,他的女兒,可以做女皇??!</br>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強烈的如同火山噴發,在他胸中激蕩,讓他控制不住地狂喜。</br> 陸棄卻很冷靜,道:“這條路,對女子而言,未免太過辛苦。如果你真是喜歡她,應該不會舍得她過得那般艱難。錦奴,你現在所承受的一切,愿意讓自己的女兒承受嗎?這個你或許不理解,那我問你,你可以讓小老虎承受嗎?”</br> 世子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br> 對于小老虎,他肯定是不舍得的。</br> 身下的這個位置,看起來風光無限,然而步步驚心,仿若踩在刀尖上,這種壓力,只有他自己能知道。</br> 可是世子頓了片刻后道:“若是舍不得,就多給她幾個皇夫,到時候她能生出兒子,從我這里繼承皇位也可以。”</br> 陸棄啞聲失笑:“是柳輕菡讓你混亂了嗎?”</br> “我覺得她這般過得也很好?!笔雷拥?。</br> “你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卻讓你的兒女三心二意?你娘若是知道,一定會生氣的。”陸棄挑眉道。</br> 世子:“……”</br> “其實,我覺得也不錯?!标憲売值溃澳阏f我要是這樣鼓動小老虎,你覺得怎么樣?”</br> 世子:“……表舅!”</br> 陸棄哈哈大笑。</br> “表舅,”世子道,“我今日見了那鄭秀,真的豁然開朗。小老虎的性格本來就和尋常女子不一樣,我們的孩子,將來肯定也是不一般的?!?lt;/br> 陸棄道:“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lt;/br> 但是實際上,他已經考慮過了,只是后來覺得不太現實才作罷。</br> 不過既然世子對這個方案懷有這么大的希望,那他也覺得可以一試。</br> 世子卻道:“這件事情我需要再仔細斟酌考慮,橫豎也有時間。我會為她鋪好路,讓她將來不至于太艱難。”</br> 他向來想得多,說得少,即使這個念頭是陡然生出的,現在他也已經想到了許多。</br> 陸棄覺得現在談論這件事情為時過早,兩人還未成親,世子尚未登基,現在就要想繼承人的事情?</br> 神棍的話,本來可信度就不高,世子現在的舉動讓他覺得反應過度了。</br> 但是這種反應,也恰恰是他對阿嫵在乎的明證。</br> 至少現在,陸棄在兩人的婚事上,再也沒有生出退卻之心。</br> 阿嫵發現世子的心情好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世子高興,她也就高興。</br> 不久之后,世子收到了小蘿卜的信。</br> 世子其實后悔了,之前沒有考慮清楚,恐怕小蘿卜會因為這件事情而介意,倒是他多此一舉了。</br>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看看小蘿卜的回信再與他解釋了。</br> 世子想到這里才展開小蘿卜的回信,待他看清上面的內容后,不由哈哈大笑。</br> 信紙上沒有稱呼和落款,只有龍飛鳳舞的一句話。</br> “誰說女子不如男。”</br> 竟然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br> 這時候阿嫵恰好進來,聽見世子發自內心的爽朗笑聲,不由問:“什么事情讓哥哥這么高興?”</br> “過來。”世子對她招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膝上,“過來看看這個。”</br> 事到如今,他也確認了,如果真的如黃一手所言,那他就立女兒為皇太女。</br> 所以他想著找合適的時機跟阿嫵商量,免得她自己偷偷憂心,還要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br> 顯然,眼下就是個好機會。</br> 阿嫵嘟囔道:“哥哥,你現在的樣子真像個色令智昏的昏君?!?lt;/br> 她以為世子讓她看奏折,這種東西,就像爹的邸報,娘從來不看,她也不想看。</br> 娘說,爹的離經叛道,用在維護她身上就夠了,不要再讓他事事與世俗作對;阿嫵想,她對哥哥也是一樣的。</br> “是信。”世子笑道。</br> 阿嫵一眼就看出小蘿卜的筆跡,皺眉道:“他這是打的什么啞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