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女人,也是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了。</br> 再看他深灰色的破棉袍子,身上好幾處都露出了里面快要變成黑色的棉絮,腳上踩著一雙露腳趾頭的破棉鞋。</br> 總之這人身形短小,外表十分狼狽。</br> 銀光用劍把他翻了個身,這才露出他干癟瘦削的臉,腰間系著個葫蘆,原本被壓著,現(xiàn)在也露了出來。</br> 嗯,是個糟老頭子,看臉上的皺紋,最起碼應(yīng)該有五六十歲了。</br> 可是這般動他,他也紋絲不動。</br> 銀光讓人按住他的手腳,蹲下身子檢查他的鼻息。</br> 嗯,人還沒凍死。而且這老頭喝了酒,靠近了能聞到酒氣。</br> 銀光搖了搖他腰間的葫蘆,空空如也,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測。</br> “世子,可能是個乞丐,路上太冷被凍僵了,可能因為之前喝過幾口酒,多少御寒,這才沒有徹底被凍僵。”</br> 世子道:“仔細(xì)檢查過了?”</br> 銀光心中一凜,道:“屬下已經(jīng)仔細(xì)查看過他的手腳骨骼,并非習(xí)武之人,而且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似乎被人整齊砍掉。但是奇怪的是,他身上除了那酒葫蘆,什么也沒帶。”</br> 這有些不合常理,就算是乞丐,這么冷的天在外,也應(yīng)該多少有些破行禮。</br> 阿嫵看著世子,等著他的下文。</br> 世子道:“先把人帶上,找被褥棉服與他,別路上凍死了,到驛館弄醒再問。”</br> “是。”</br> 柳輕菡可能見馬車久久不走,讓人過來打聽,阿嫵讓人如實告訴她。</br> “路遇乞丐,這么冷的天還剩下一口氣?”柳輕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魑魅魍魎,可真是層出不窮。”</br> 謝行道:“姐姐,世子心里也有數(shù)的。”</br> “我知道,所以就不討人嫌多管閑事了。”柳輕菡懶懶地道。</br> 到了驛館,里面早已準(zhǔn)備好了熱湯熱水。</br> 阿嫵站在燒了地龍,暖意融融的屋子里,頓時覺得活過來了。</br> “哥哥,”她對正在洗臉的世子道,“今日實在太冷,雖然住不下,也讓大家都進(jìn)來休息,擠擠也比外面冰天雪地強。今日值守的人,半個時辰換一輪,別讓誰在外面呆太久吧。”</br> 說話間,她把棉布巾遞給世子。</br> 世子接過來擦著臉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已經(jīng)讓銀光吩咐下去了。”</br> 阿嫵這才放心。</br> “先吃飯,吃過飯好好歇歇,再有兩天我們就到京城了。”世子牽著阿嫵的手一起走到桌前。</br> 白菜豆腐,蘿卜雞湯,茄干燉肉,紅燒獅子頭……雖然飯菜簡單,但是依然讓人食指大動。</br> 阿嫵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大快朵頤。</br> 吃過飯,阿嫵才想起她沒有去陪柳輕菡吃飯,不知道她是不是挑刺了。</br> “已經(jīng)安排了和我們一樣的飯菜,”世子寬慰她,“行路都辛苦,饑腸轆轆,她能體諒的。”</br> 阿嫵道:“總歸是長輩,要不我現(xiàn)在去看看?”</br> “我先讓人去稟告一聲。”世子道。</br> 柳輕菡不按常理出牌,屋里又有個謝行,現(xiàn)在酒足飯飽的時候在做些什么,真不好說。</br> 阿嫵顯然也想明白了,點點頭。</br> 過了片刻,銀光道:“大姑娘,老夫人請您過去。”</br> “外婆說話有沒有陰陽怪氣?”阿嫵問。</br> 銀光:“……似乎有點。”</br> 阿嫵:“天要亡我!哥哥,哥哥,你陪我去?”</br> 外婆還是給哥哥面子的,主要阿嫵覺得今天的事情真是自己理虧,舟車勞頓也應(yīng)該先到長輩那里,即使不伺候也該先問候一下的。</br> 世子笑著牽起她的手:“走吧。”</br> “哥哥最好了!”</br> 世子和阿嫵一起過去,柳輕菡看了一眼兩人緊牽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我這里是龍?zhí)痘⒀▎幔渴悄銇砬笠娢遥皇俏易屇銇淼陌桑俊?lt;/br> 她坐在榻上,謝行在她身后垂首站著。</br> “外婆,”阿嫵撒嬌道,“您吃飽了嗎?暖過來了吧?有沒有哪里酸痛,我給您捏捏?我手藝可好了。”</br> “用不起。”柳輕菡睥著她道,“我知道你娘和你都與我不親,沒辦法,誰讓我沒養(yǎng)過你們呢。飯菜比我重要,我知道。”</br> 阿嫵:“……外婆,別生氣嘛!”</br> 她在柳輕菡身邊坐下?lián)u著她的手臂撒嬌,謝行退后了兩步,不敢抬頭。</br> 世子對他的這番舉動顯然是滿意的,自己在官帽椅上坐下,緩緩開口:“一路舟車勞頓,老夫人辛苦了,謝行你也有功。”</br> 這是他第一次點謝行的名字,后者誠惶誠恐地道:“世子言重了。”</br> 謝行顯然有些激動,身形都有些顫抖了。</br> 柳輕菡慢條斯理地道:“世子你是金口玉言的人,你說謝行有功那就是真有功。有功的話,論功行賞沒錯吧。”</br> 謝行不想她竟然如此直接地開口,擔(dān)心眼前的這個未來天子慍怒,雙拳緊握在身側(cè),緊張地不知道如何是好。</br> 沒想到,世子竟然點點頭:“我知道謝行所求,年后我便會處置。”</br> 謝行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看看柳輕菡,見后者沖他點點頭,跪下行大禮道:“多謝世子!”</br> 世子淡淡道:“起來吧。”</br> 柳輕菡開口:“快起來,地上寒氣重。說起來,你原本也是有功名在身,除非見皇上,不用行如此大禮的。”</br> “什么功名?”阿嫵好奇地問。</br> 在她印象中,見官不行大禮的,那得是舉人甚至進(jìn)士吧。</br> 秀才見個縣官可以不跪,但是見到更高級別的官員,還是得行大禮。</br> 柳輕菡用一副“你總算開竅了”的欣慰表情看著阿嫵,然后驕傲地道:“謝行十六歲就是舉人了,是如果不是后來家中遇到變故,說不定已經(jīng)是狀元榜眼探花了。”</br> 阿嫵:“那個還是挺難的吧。不過十六歲的舉人,也著實不容易了。沒想到,謝行長得好看,還這般聰慧。”</br> 柳輕菡看了世子一眼,想給阿嫵一腳。</br> 她故意提起這件事情,就是想要在世子面前讓謝行露露臉,以后說不定可以走仕途。</br> 結(jié)果阿嫵這么一搗亂,世子醋心大作,不找謝行的茬就不錯了,哪里還會給他機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