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憂心忡忡，“這樣老奸巨猾的人，我真怕……”</br>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陸棄很淡定，“他也就是權謀上厲害些，若論軍事才能，未必比得上前人。善弄權者，不一定擅武力。”</br> “你不能輕敵，你也不要太勇猛，想想我……”蘇清歡道，“我脾氣這么壞，性子又倔強，要是跟了別人，是不是一天要挨八遍打？說不定被人綁去做小妾，罰我跪，還要把我賣到……”</br> 陸棄捂住她的嘴：“傻瓜！我一定會回來，只是你留在這里還是進京，我要考慮下。我知道你舍不得錦奴，可是也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他挺得住。如果你進京出事了，那你我這輩子都毀了，他也會活在內疚中。錦奴還是太小了，他若是十七歲，我就放心讓你跟他去了。”</br> “錦奴若是十七歲，”蘇清歡冷哼，“我就嫁給他，不嫁給你了！”</br> 陸棄用了幾分力氣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再敢胡言亂語試試！”</br> “打仗的事情你不懂，”他繼續道，“很兇險，但是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兇險。我是大將軍，坐鎮城中，不會輕易出戰的，所以你盡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你說的回京成親，更是無稽之談，我在京中惡名遠播，誰肯把女兒嫁給我？宋將軍要提親？他連女兒都沒有！”</br> “哼，可是你英雄救美，宋十四姑娘可是對你念念不忘……”蘇清歡口氣發酸。</br> “別胡說。我都沒看見她的長相；再說，她是要嫁到蜀地的。”</br> “衛夫人說，到了蜀地發現男方病得只剩下一口氣了，宋家的人一氣之下又把她抬回京城，婚事作罷了。”蘇清歡道，“她現在心心念念的都是你這個蓋世英雄。”</br> 陸棄眉頭蹙起：“宋家此舉未免太不厚道了。既結了兩姓之好，怎能臨陣脫逃？真真給宋將軍丟臉。”</br> “那是他親妹妹。”蘇清歡撇嘴道，“誰家女孩不是嬌生慣養，怎么舍得讓她守一輩子寡？”</br> “那也不對。”陸棄固執地道。</br> 蘇清歡懶得和他討論這個問題，看出他對宋十四姑娘沒有任何關注，她心里舒服多了。</br> “我一直沒問你你家里的事情，我畢竟從前是奴籍，你家人能同意我們的婚事嗎？”她有些擔心。</br> 雖然陸棄這樣霸道的性子，自己看上了就不會允許別人置喙，但是總歸，她想得到他家人的認可。</br> 家和萬事興，誰希望天天跟只斗雞似的活著？</br> “我沒有家人。”陸棄冷冷地道，“九哥已經見過你，姨母都聽他的，也不會反對。等我從西夏回來，用軍功請皇上賜婚。皇上最怕我與高門聯姻，聽說你的身份，恐怕做夢都會笑醒。”</br> 皇上巴不得他名聲掃地，只能做他手中的劍。</br> 而且這個傻女子，現在還不知道，她身份的問題，遠遠不是因為入了奴籍那么簡單。</br> 車到山前必有路，他如此自我安慰。</br> 蘇清歡摟著他的脖子道：“咱們都是沒有父母緣的人。你有我，我有你，以后還有我們的孩子，熱熱鬧鬧一大家子。鶴鳴，你為我想想，我想進京第一時間得到你的消息，我也想提前去適應下。我不傻，也比你想象得更堅強，我會學著做好你的妻子，無論你是戰神還是鹽奴。”</br> “錦奴身邊，也不平靜。”陸棄在她的溫柔攻勢下幾乎丟盔棄甲，只剩下最后的抵抗，“他母妃，甚至側妃他們，都會在她身邊安排人。再說，以下人身份跟著他，委屈你了。呦呦，我們先把這件事情放一放，我和錦奴都不是立刻走……”</br> 蘇清歡也不能逼他太緊，便答應下來。</br> 從衛夫人口中，其實她知道了不少他的事情，比如他母親早逝，父親將他逐出家門，為家族所不容……</br> 這無損于她對他的愛，只能讓她更心疼他。</br> 兩人相擁而眠，都格外珍惜現在的時光。</br>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幾天后發生的事情，讓陸棄定了主意。</br> 衛夫人一天比一天的狀態好，不僅臉色紅潤，吃飯胃口也好了許多，宋霆十分高興。</br> 但是確定了她痊愈后，他們就計劃離開了。</br> “今日買酒買肉，替宋將軍餞行。記得要買燒刀子，你釀的酒不夠烈。”陸棄一大早就囑咐蘇清歡。</br> “嗯，我還要準備些肉干和干糧……真舍不得衛夫人。”</br> 衛夫人指點了蘇清歡很多，從內宅到朝堂，讓她獲益匪淺。</br> 蘇清歡置辦了一大桌子菜，也沒有男女分席，只單獨給白蘇承影他們在廚房設了一桌。</br> 宋霆舉起杯子，“這杯酒，我和內子敬清歡，大恩不言謝。”</br> 蘇清歡忙還禮道：“將軍言重了，從前我視您為相公救命恩人，現在我視您和夫人為長輩。您千萬別再說這種話，清歡承受不起。”</br> 酒過三巡，宋霆喝得有些過了，拍著陸棄的肩膀道：“你娶了個好娘子啊！之前我來是為了來看你，順便給十四妹提親，幸虧我沒提……”</br> 陸棄看看蘇清歡，后者白了他一眼。</br> 陸棄：真比竇娥還冤。</br> 衛夫人含笑看著小夫妻的互動。</br> 陸棄道：“我向來不拘小節，性子又頑劣，十四姑娘值得更好歸宿。”</br> “我已經回信給她，讓她死心。我跟她說，便是她肯做妾，你怕是也不會答應。”宋霆帶著幾分醉意道，“但是我想，如果我將來有了女兒，她喜歡上誰，我都得替她搶來。”</br> “這就開始做夢了。”衛夫人笑著嗔怪道。</br> “將軍龍精虎猛，用不了多長時間的。”蘇清歡在她耳邊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笑道。</br> 這倆人，晚上也很能折騰的說。</br> 衛夫人臉紅，掐了她一把：“鶴鳴還是整治你輕了！”</br> 陸棄笑道：“確實不敢納妾，家有河東獅，將來府里都不打算用丫鬟，省得天天打翻醋瓶子。”</br> “夫人——”白蘇掀開簾子進來，抿著嘴，神情不悅。</br> “承影又惹你了？”蘇清歡笑嘻嘻地道。</br> “是程家來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