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是想等三個月胎穩住之后再跟蘇清歡說，免得空歡喜一場。</br> 可是燕云縉擔心她身體，總質疑她的醫術，所以一直催她和蘇清歡聯系。</br> 蔣嫣然拖著拖著，便拖不下去了。</br> 她想了想道：“等云飛回來再說，問問他夫人的現狀再說。我身體什么事情都沒有，不要再給夫人添亂了。”</br> 燕云縉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等蔣嫣然進去后，燕川輕聲道：“父皇，您可以給將軍去信的。”</br> 燕云縉猶豫了下：“我怕她生氣我自作主張。”</br> “娘娘向來尊蘇夫人如母，蘇夫人知道娘娘懷孕后也會十分開心，自然會給娘娘來信叮囑她的。娘娘哪次收到夫人的信，心情不好呢？”</br> “你說的對！”燕云縉采納了，“我這就……算了，我們先談正事，晚點我再寫。”</br> “寫封信并不花費多少功夫，父皇先寫，我再琢磨琢磨。”</br> 燕川覺得，不讓父皇寫，他恐怕一下午都心神不寧，沒有心思商討正事。</br> “你說的對。”</br> 燕云縉越來越覺得燕川這個兒子好了，誰說就女兒貼心？兒子一樣好。</br> 燕云縉筆走龍蛇寫好信讓人送去，嘀咕了一句：“你皇叔去了這么久，也沒個動靜，不知道現在見沒見到人。”</br> 蔣嫣然懷孕了，肯定希望多幾個從前熟悉的人陪伴。因為阿嫵的原因，她跟魏靜姝肯定關系也不錯。</br> 所以私心里，燕云縉是很希望燕云飛能夠抱的美人歸的。</br> 現在就看他有沒有這個力度了。</br> 被他惦記的燕云飛正在烈陽下，揮汗如雨地揮舞著長刀，哦，不，鐮刀……割麥子。</br> 作為一個大蒙王爺，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活，所以姿勢僵硬，而且覺得腰都快斷了。</br>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淌下來，流到眼睛里，讓他睜不開眼睛……</br> 他身邊的將士們情形也不比他好多少，一個個動作生硬地用拿慣武器的手拿著鐮刀苦逼地收割著仿佛永遠無窮無盡的麥子。</br> “來喝水了。”阿嫵站在地頭喊了一句，皮膚被烈陽曬得發黑，聲音卻很歡快。</br> “走吧。”燕云飛道。</br> 他的心腹侍衛道：“王爺，咱們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br> “干什么？”燕云飛雖然心里早已經罵娘，卻還是頂著壓力道，“幫忙收麥子！這些老弱婦孺，不能及時收麥子，麥子粒都要脫下，到時候不全都糟蹋了？”</br> “可是，可是……”侍衛道，“這里是中原，又不是咱們大蒙。”</br> “皇后娘娘是中原人，這里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燕云飛瞪了他一眼道，“咱們現在是在幫皇上給皇后娘娘的娘家干活，你有意見？”</br> 沒有，這個真不敢有。</br> 雖然眾人對幫忙出苦力這事都有怨言，但是燕云飛的態度放在這里，他們不敢說，更不敢問哪。</br> 燕云飛自我安慰地想，沒錯了，就是農夫娶個村姑，農忙時候還得去老丈人家幫幾天忙呢。</br> 他皇兄貴為大蒙皇帝，派支軍隊出來幫忙收麥子，排面才夠壯觀！</br> 但是這么想，不能讓他在見到阿嫵的時候給她好臉色。</br> 這個滿腦子都是壞主意的小狐貍！</br> 阿嫵卻并不因為他的冷臉而生氣，從旁邊來送水的小姑娘手里拿過粗瓷大碗從旁邊的水桶里舀了一碗水遞給他：“王爺喝水呀！”</br> 燕云飛本來還想說她幾句，然而看到她被曬得黝黑的胳膊和掌心被麥子勒出來的紅痕，那些話便被咽了下去，接過大碗仰頭把一大碗水都喝下去。</br> 中原的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個性鮮明。</br> 當初要攻打中原之前，他做了大量功課，中原女兒等于嬌滴滴，細皮嫩肉，性格柔順……總之，很好馴服很好睡就是了。</br> 可是他都遇到了些什么人？</br> 數度讓皇兄吃敗仗的皇后娘娘就不必說了，眼前這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秦嫵，也是一朵大大的奇葩——走到這個地方，看到麥子成熟，當地男人投軍的多，只有婦孺收割麥子，就威逼利誘自己下令幫忙。</br> 這下倒好，他的五千精兵良將，都成了農夫。</br> 不過燕云飛也服氣的是，阿嫵比他們，一點兒都不少干，毫不嬌氣，和大姑娘小媳婦能打成一片，和他的手下也能夠稱兄道弟。</br> “再有兩天就差不多了。”阿嫵用都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帕子擦了擦汗道，“剩下的事情就讓她們自己做吧。”</br> 這還差不多，燕云飛心中暗想。</br> 他斜眼看著阿嫵：“你答應我的事情呢？”</br> “我答應你什么了？”阿嫵裝傻。</br> “秦嫵，過河拆橋是不是？”燕云飛怒了，“你不是答應我，會幫我嗎？”</br> “幫你什么？”</br> “你別裝！”</br> 當然是幫他在靜姝面前說好話了。</br> “我沒那么說，我只是告訴你，靜姝姐姐尚未許配人家。”阿嫵狡黠一笑，“剩下的我什么都沒說。”</br> 其實這一路相處下來，她隱隱有些心軟了。</br> 燕云飛，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男人。</br> 但是她也不會替靜姝亂答應什么，那是人家的事情，她不能多管，哪怕兩人是很好的朋友。</br> “行吧。”燕云飛蹲下歇息，“知道這消息，我也很高興了。你幫我個忙！”</br> “不幫怎么辦？”</br> “撂挑子！”</br> “……那你說來聽聽。我可告訴你，讓我在靜姝姐姐面前說好話就算了。”阿嫵蹲在他旁邊，撿起一根狗尾巴草拔啊拔，“大兄弟，好馬不吃回頭草。”</br> “誰是你兄弟！”燕云飛傲嬌地道。</br> “我姐姐嫁給了你哥哥，我叫你大兄弟，沒占便宜吧。”阿嫵笑嘻嘻，“要不我喊你親家兄弟？”</br> “你叫我王爺就行！”燕云飛一臉嫌棄，“我不用你幫我說好話……”</br> “有骨氣！”阿嫵撫掌贊道。</br> 燕云飛聲音低了些，垂著頭看不清神情，“我要自己去跟她說。”</br> “行吧。”阿嫵道，“我也不攔你。只是你帶著這么多人怎么辦？”</br> 帶著去邊城，他們根本進不去，小蘿卜不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才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