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但是他心里有一個很強烈的念頭,就是要讓蔣嫣然留下這個孩子。</br> 蔣嫣然意志堅決,所以他搜腸刮肚地想著該如何能勸說她。</br> 他并不知道怎么辦,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態度。</br> “皇后娘娘,”燕川開口,眼神真誠,“如果您是擔心我的話,那大可不必。”</br> 蔣嫣然冷笑:“如果我生個兒子呢?你敢說你不忌憚?”</br> 燕川咬牙道:“我相信皇后娘娘。”</br> “相信我?”蔣嫣然笑容涼薄,“燕川,作為皇子,你這么天真,還能活到現在,大概因為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兒子。”</br> 燕川的臉色瞬時有些難看。</br> “你相信我什么?”蔣嫣然道。</br> “您,您不計前嫌救了我母妃,有救了我的雷霆。我對娘娘的感激,絕對不是假裝出來的……”</br> “好。”蔣嫣然點點頭,話鋒一轉,語氣驟然凌厲起來,“所以因為我對你有恩,我的兒子就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你覺得這想法不可笑嗎?”</br> “我……我相信娘娘會教好他。”</br> “什么是教好?如果他也是皇子,按照你們大蒙的規矩,好的標準,不就是做皇帝嗎?”</br> “娘娘,您別這么說。我相信您不是那樣的人……倘使,倘使他長大后果真要跟我爭,那也各憑本事。”</br> “如果你將來成為他的手下敗將呢?”蔣嫣然問。</br> “愿賭服輸。”</br> 蔣嫣然長出一口氣,眼中的凌厲之色收斂了不少。</br> 燕川垂眸道:“如果娘娘您是試探我,那大可不必。我說的都是發肺腑之言。”</br> “我說的也是真的。”蔣嫣然道,“我不知道他將來會是什么樣子,我生性涼薄,也做不好母親。燕川,我對你,最多只是愛屋及烏,畢竟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兒子,日后他老了,可能還要依仗你。”</br> “所以,不用對我怎么感激,我只是想現在跟你交好,日后處境不那么艱難。”</br> “至于因為我對你的些許善意,你就想到要容下我的兒子,實在是可笑的想法。”</br> 燕川臉紅脖子粗道:“娘娘或許覺得可笑,我卻并不這么覺得。如果你真能生下兒子,那就是我的弟弟。父皇和皇叔的關系難道不好嗎?凡事都有例外,端看怎么相處。”</br> 蔣嫣然笑了笑。</br> 沒想到,燕川竟然也是個重感情的人。</br> 燕川繼續道:“我知道我說不過您。但是這個孩子,留下吧。”</br> “那如果是女兒呢?”蔣嫣然問。</br> “妹妹我也會看顧的。宮中錦衣玉食自不必提,日后我大蒙勇士無數,任由她選擇。”</br> 他頓了頓,舉起右手放在耳邊鄭重起誓:“燕川以吾父吾母之名起誓,日后必善待娘娘所出之子女。”</br> 蔣嫣然看著他的眼睛:“可是到底為什么?”</br> 燕川的“多管閑事”和執著程度都讓她倍感意外。</br> “沒有為什么,我也不知道。”燕川低頭道,“父皇那邊,您有顧忌,那先不用說,我來想辦法。娘娘,您能不能告訴我一句實話,到底……不,我不問了,一定是!無論什么時候都是!”</br> 蔣嫣然肚子里的孩子,必須且只能是父皇的。</br> “若是將來有人敢對此質疑,那殺雞儆猴便是。至于您擔心的他偏中原還是偏大蒙的問題,更是不必擔憂。我會和父皇一起,讓他相信,他是大蒙人。”</br> 不被歧視,不被特殊對待,他相信這孩子不會痛苦。</br> “娘娘,您相信父皇,不要一意孤行。父皇肯定會很高興的!”燕川道,后退了幾步,“您答應我,否則我現在立刻把這個藥方送給父皇揭穿這件事情,我們就都沒有時間考慮如何用最好的方式讓父皇知道了……”</br> 燕川離開之后,紅葉被推了進來。</br> 她撲倒在蔣嫣然面前說了事情始末,淚流滿面地道:“奴婢沒有聽清楚,但是聽見皇子似乎跟您起了沖突……”</br>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般。”蔣嫣然扶她起來,“皇子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現在心里很亂,你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就行,日后你就知道了。”</br> 她不知道,讓紅葉去抓個墮胎藥,她竟然腦補了那么多。</br> 陰差陽錯,竟然被燕川發現了異常。</br> 蔣嫣然向來對自己的事情都很有成算,可是這次,她真的猶豫了。</br> 燕川說的時候她不承認,但是現在想想才發現,她真的也存了試探他態度的潛意識。</br> 現在燕川已經表態,幾乎是保證燕云縉百年之后他會護著這個孩子……</br> 從現在便能看出來,燕川雖然有時候青澀沖動些,但是日后也會是另一個燕云縉。</br> 所以他既然說到就能做到,日后也會手段強硬地替弟弟或者妹妹蕩平前路的非議。</br> 燕云縉忙完后回來就問蔣嫣然:“聽說今日川兒又跟你起了沖突?”</br> 蔣嫣然早就平靜下來,聞言淡淡道:“這不是尋常嗎?”</br> “雷霆的事情才幾天,怎么又鬧僵了?”燕云縉臉色不算好看,“是不是因為韓妃來你這里鬧事的緣故?”</br> 這個韓妃,真是根攪屎棍。</br> 他都已經幾次要把她攆出去,礙于燕川的面子才沒動她。</br> 現在看來,還是得早點把她弄走。</br> 韓妃來鬧的動靜那么大,蔣嫣然并不意外他會知道,“誰身上掉下來的肉向著誰,此乃人之常情。”</br> 燕云縉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道:“我認識你之后就后悔了,為何沒有早點找到你?如果川兒是你的兒子該有多好!”</br> 經歷了兄弟爭奪江山的慘烈和多年征戰的血腥洗禮,燕云縉早就明白生死無常的道理。</br> 可是如果他沒了,蔣嫣然怎么辦?</br> 這也是為什么就算燕川當初對蔣嫣然很過分的時候,他也沒有沖動打壓燕川。</br> 他努力改善兩人關系,就是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燕川能夠成為蔣嫣然的依仗。</br> 他還不知道,他已經做得極為成功了。</br> 燕云縉根本不敢提,多么想要蔣嫣然能生一個自己的孩子,最好是兒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