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縉問清楚了燕川的去向,也顧不得追究什么責任,起身就要走。</br> 燕云飛攔住他:“皇兄,宮中需要您坐鎮,還是讓我去吧。”</br> 皇兄自己趕了回來,大軍很快也會進城,到時候皇上不見蹤影,讓其他人怎么想?</br> 可是這話,心急如焚的燕云縉如何能聽得進去?</br> 他一意孤行,帶著人追了出去。</br> 再說燕川,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找到了蔣嫣然的足跡。</br> 她被一股吉阿手下的殘兵,買通了宮里的侍衛綁架了去,燕川克服了許多困難,終于追上了。</br> 他看到了蔣嫣然在眾人中間,衣衫襤褸,但是不墮冷傲之色。</br> 他看到其中有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對她頤指氣使,休息時候要蔣嫣然去取水喂他,吃飯時候要蔣嫣然替他布菜,睡覺時候要蔣嫣然進他臨時搭建的營帳中伺候……</br> 燕川從來沒看到蔣嫣然那般伺候過人,哪怕是他的父皇。</br> 他有些恨,蔣嫣然為什么任由那個人為所欲為。</br> 她對父皇的那些矯情驕傲呢?原來也是知道,父皇會容忍她,而別人不會。</br> 可是他心中又有些慶幸,她還活著,她為了活著忍辱負重,削了一身傲骨,想想又令人心疼。</br> 燕川不敢貿然行動,因為蔣嫣然還在對方手中,他下令跟隨的大部分人保持距離,自己則帶著幾個心腹緊緊跟著,打算伺機救人。</br> 他還不知道,那個對蔣嫣然頤指氣使的男人,正是燕云縉到處找卻找不到,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的吉阿。</br> “給我倒茶!”營帳中,吉阿看著蔣嫣然冷冷地下令道。</br> 蔣嫣然走上前來,執銅壺給他倒了一杯茶。</br> 吉阿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道:“給我笑一個。”</br> 蔣嫣然面無表情。</br> 吉阿一杯水潑在她臉上,罵道:“賤人!”</br> 蔣嫣然抽出帕子,慢慢擦拭著自己臉上和脖子上的水。</br> 因為身上被潑水的緣故,姣好的身體曲線便若隱若現。</br> 吉阿突然出手掐住蔣嫣然的脖子:“笑,你給我笑!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br> 蔣嫣然臉色漲得紫紅,無法呼吸,幾乎快要昏死過去的時候才被吉阿狠狠摜到地上。</br> 她在地上緩和了片刻道:“我生性不愛笑,逼我也是沒用。你就是為了證明,你比燕云縉強大,那我告訴你,你現在已經成功了。至少當初燕云縉,并不能讓我屈服絲毫。而我對你,已經極盡忍耐和屈服了。”</br> 這話似乎討好了吉阿,讓他哈哈大笑起來。</br> “不錯。我確實聽說了你和燕云縉的事情,我還聽說你擅長醫術,屢次對燕云縉下手并且都得手了?”吉阿臉上露出自信之色,“那你怎么不試試對我下手呢?”</br> 他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相貌丑陋,膚色黝黑,絡腮胡子,身體壯實得像鐵塔。</br> 蔣嫣然見過的都是儒將,就算燕云縉那么兇殘,但是從長相和個人修養來說都是極好的。</br> 但是眼前這吉阿,相處下來,令人作嘔。</br> 可是除了忍耐,她別無選擇。</br> 她不敢激怒他,因為他發現,吉阿其人,十分暴躁,一怒之下真能殺了她。</br> 他在戰場上被燕云縉打得落花流水,再無出路,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頭上。</br> 男人想得到滿足和證明自我,無非是從事業或者征服的女人身上來。</br> 第一件既然失敗了,吉阿便把主意打到了第二件事情上。</br>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覺得蔣嫣然對燕云縉極其重要,想要挾持他達到要挾羞辱燕云縉的目的。</br> 蔣嫣然這些日子,一直在刷新自己對自己忍耐度的認知。</br> 為了燕云縉,她竟然可以忍受到現在。</br> 如果還能夠再見到燕云縉,她一定要告訴他,你看,我是多么愛你,甚至為了你,折損了自己最引以為驕傲的自尊。</br> 還能再見嗎?</br> 能!蔣嫣然不知道第多少次告訴自己。</br> 蔣嫣然趴在地上用右側手肘撐著地面,垂眸道:“我不敢。蔣嫣然能放過我,而你不會的。”</br> 吉阿哈哈大笑,隨即走過來,用腳尖踢了踢她的身體:“脫,給我脫衣服!”</br> 蔣嫣然欲言又止,只這稍微遲疑的瞬間,便讓吉阿發怒,狠狠踹了她兩腳。</br> 蔣嫣然疼得蜷縮成一團,然后……聽話照做。</br> 蔣嫣然是被人裹著毯子抬出來的,隱藏在樹木之后的燕川,看到火光之下她潔白的雙腳和長長的頭發,握拳幾乎要把掌心劃破。</br> 她被粗暴地抬到一處空曠的地方放到地上,有個老婆子出來,罵罵咧咧地道:“這不知羞恥的賤、貨,又勾引男人,還得讓我老婆子半夜來替你清洗。”</br> 說話間,她就要彎腰去解毯子,顯然對這樣的情形已經很熟悉了。</br> 抬著蔣嫣然來的侍衛還不舍得走,那老婆子動作頓了頓,罵道:“還不快走!要讓爺知道了你們敢覬覦他還沒玩膩的女人,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br> 燕川把視線收回,靠在樹上深呼吸,一再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沖動。</br> 這些屈辱,蔣嫣然都受過了,無論如何他都得忍住,找到合適的機會救他。</br> “等等,”蔣嫣然開口,聲音沙啞,清冷疏離,一如既往。</br> 因為距離很近,燕川終于聽到了她的聲音。</br> “我自己去河邊洗,不勞煩你幫我打水。”</br> 那老婆子哼了一聲道:“我才不上當,你若是去尋死怎么辦?”</br> “我不會尋死的。”蔣嫣然道,“我若是想死,有的是法子,撞樹?搶把刀來自殺?對我都不是什么難事吧。我不想死,我相信燕云縉會來救我的。”</br> “你想得倒美!”那老婆子啐了蔣嫣然一口,“他來了才好,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唯一的兒子就死在大蒙人的刀下,我一定……”</br> 原來是與大蒙有仇,怪不得對她如此,燕川心里默默地想。</br>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也太遙遠。”蔣嫣然裹著毯子慢慢站起來,“我現在就想洗個澡,不想麻煩別人。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綁住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