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br> “我父皇已經在拔營折返了。”燕川道。</br> 燕云縉離開期間，他倒是規規矩矩地每日來給蔣嫣然請安，雖然大部分時候蔣嫣然都不見他。</br> 可是即使在門外略站站，他也會來。</br> 今日蔣嫣然在花園中采集露水，他過來請安跟她說道。</br> 自燕云縉走后，朝中的事情都由他管，是以成熟了許多。</br> “嗯。”蔣嫣然道，“他給我寫信了。”</br> 其實燕云縉對于這次的勝利并不滿意，因為雖然取得了些勝利，但是還是被吉阿攜部逃脫了。</br> 燕云縉往北追了很久，但是終究不能把戰線拉得太長，加上太過思念蔣嫣然，只能折返。</br> “父皇挫敗，您若是可以，多勸勸他，來日方長。”燕川道。</br> “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蔣嫣然道，“有時間去看看你娘，別讓她總來我宮中哭。”</br> 如果不是現在她和燕川關系緩和了不少，她就會直接說，“我還沒死，不用來哭墳。”</br> 韓妃實在讓人無語。</br> 比如前天，蔣嫣然正在看書，她就在院子里哭哭啼啼，非說宮中有人不敬她，要蔣嫣然替她主持公道。</br> 蔣嫣然被她煩的一頁書也看不進去，出去站在臺階上看著她道：“知道皇上為什么不喜歡你嗎？”</br> 韓妃一聽這話，也不哭了，等著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看著蔣嫣然搖搖頭：“請皇后娘娘指點。”</br> 難道是這一年來她不懈地來跟皇后娘娘交流感情，所以才會得到她的青眼？</br> 燕川果然說的對啊！</br> 他說自己跟蔣嫣然交好才會得到燕云縉的另眼相看，才會在這宮里長久地呆下去。</br> 蔣嫣然看著她：“現在明白了嗎？”</br> 韓妃一臉震驚，又搖搖頭：“沒有……娘娘，您剛才說話了嗎？”</br> 難道她錯過了什么?</br> 可是她問完問題什么都沒說，自己能明白什么啊！</br> 蔣嫣然看著她，挑眉道：“還不明白？”</br> 韓妃風中凌亂，只會茫然地搖頭。</br> 蔣嫣然淡淡道：“你搖頭的時候，難道沒有聽到腦子里的晃動的水聲嗎？”</br> 說完這話，她轉身進去。</br> 韓妃反應了一會兒才問身邊的宮女道：“皇后娘娘說的什么意思？是罵我腦子進水了？”</br> 宮女哪里敢說是，只能把剛才勸她的話又拿出來說一遍：“皇后娘娘的意思肯定是，您身份尊貴，宮中誰敢惹了您，您只管去懲處，誰也不用怕。”</br> “是嗎？”</br> 宮女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br> 蔣嫣然后來聽說，一陣無語。</br> 沒有對手的人生，何其寂寞。不能懟燕云縉的日子，快點結束吧，她不想天天對著韓妃。</br> 燕云縉回來，一個眼神過去就能嚇退韓妃。</br> 說到底，她還是太過良善，所以不能嚇到韓妃。</br> 燕川聽她提起韓妃，神情有些尷尬，道：“我會讓母妃少來打擾您的。”</br> “如此甚好。”</br> 燕川：“……”</br> “還有一件事情，”蔣嫣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父皇說吉阿往北面逃跑，但是一直沒有追到，你提醒他一下，是不是被他金蟬脫殼，聲東擊西了。”</br> 燕川想了想后道：“您為什么不自己跟父皇說？”</br> “我既做了你父皇的妻子，大概就該表現得沒他那般聰明吧。”</br> 燕川神情有些不敢置信，皇后娘娘今日的覺悟有點高啊，以至于都不像她了。</br> 大概是他的夸張表情讓蔣嫣然察覺，后者道：“我瞎說的。”</br> 她最近總想蘇清歡，想她和陸棄的點點滴滴，覺得蘇清歡一直在藏拙，是為了成全他舅舅可笑的自尊心。</br> 燕川：“……”</br> 他退下后紅葉高興地道：“娘娘，不管怎么說，皇子現在待您的態度越發恭謹了。”</br> “也是因為皇上不在，沒人理他了。”</br> 中二少年，就是“你不讓我做什么，我偏偏要做，而且就在你眼皮底下做”，燕云縉不在，她失去了對手，燕川大概也是。</br> 也可能，叛逆期就這么過去了。</br> 過了幾日是大蒙一年一度最熱鬧的節日——達慕大會。</br> 不同于中原過年在冰雪飄飛的冬天，大蒙的盛事是在水草豐茂，秋高氣爽的秋天。</br> 后宮的嬪妃們也可以去看摔跤、騎馬和射箭等等比賽，但是蔣嫣然不很感興趣，便拒絕了燕川的邀約。</br> “這里不是中原，您去的話，眾人只會更情緒高漲，并不會責怪您拋頭露面。”燕川還想勸她。</br> “不去，我不想被人圍觀。”蔣嫣然道，“等明年你父皇主持我再去。”</br> 不是她矯情，現在她以皇后的身份去，坐在哪里？</br> 難道要她坐在最顯眼的位置取代燕川？</br> 更何況，燕云縉不在，她確實也不想出去，因為不想搭理人的時候，沒人替她擋住所有喧囂。</br> 燕川只能由著她。</br> 外面的熱鬧沒有感染蔣嫣然。</br> 她是個冷情之人，對于大蒙沒什么歸宿感，現在也沒想融入。</br> 她想要的，只是燕云縉而已。</br> 所以他不在，她意興闌珊，更愿意在宮里看她的醫書。</br> 女官、宮女們都向往這一年一度的盛世，因為這時候可以看到大蒙的勇士們，或許就能覓得如意郎君。</br> 蔣嫣然給她們放了假。</br> 紅葉自然不會去，萬可兒也不去——她現在已經來到蔣嫣然身邊貼身伺候，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忠心耿耿。</br> “這宮里的人，一下少了一大半，”紅葉一邊縫制靴子一邊道，“靜悄悄的都有些瘆人。”</br> 萬可兒笑道：“這是咱們大蒙最重要的節日，宮里除了必須留下的侍衛宮女，其余人都去了。不過也不遠，咱們這不也能聽到聲音嗎？”</br> “紅葉，我想吃荷花酥，你去替我做一道吧。”</br> “是。”</br> 紅葉把手中的活計放下，站起身來去御膳房忙活。</br> 她手腳很快，又有人幫忙，沒用半個時辰就端著一盤栩栩如生、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荷花酥回來。</br> “娘娘，奴婢今日發揮得極好，這荷花酥，是從未有過的好……娘娘？娘娘？可兒？你們在哪里？”</br> 紅葉捧著點心愣住了。</br> 屋里空空如也，只有風吹動書頁的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