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我恰好在身邊,所以下去的最早。”陸棄道。</br> 蘇清歡才不信,恨恨道:“下次就把兩個吵架的人扔下去救!”</br> 憑什么要讓她的男人以身涉險。</br> 陸棄笑她:“上次還跟我說,覺得自己心態平和,不容易生氣,現在看看,嘖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br> 蘇清歡罵了他一通,又對他突發奇想表示無語,道:“李家派個小娘子來,白蘇還以為你要納人,臉色都變了。”</br> 拜托下次正常點,不帶這么嚇人的。</br> “你被嚇到了沒?”陸棄失笑道。</br> 他怎么知道,成衣鋪子會派個小姑娘來。</br> “你估計比她爹都大,我怕什么?”蘇清歡哼哼著道。</br> 在吳勛兩個夫人的對比下,她現在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簡直好的不得了了。</br> “說起來,吳勛除了懼內,實在是有大才之人。”陸棄感慨道,“我是一個水利的門外漢,然而看到他構想的那些都心潮澎湃。如果他能被重用,那我相信,總有一日,困擾這里上千年的水患能夠被解決。”</br> 蘇清歡聽得心潮澎湃,脫口而出,“那不就是都江堰嗎?”</br> “什么?”陸棄不解。</br> 蘇清歡一拍大腿:“我去過都江堰,還花了一百塊錢找導游解說呢!我這就把我記住的寫下來,看能不能幫上忙。”</br> 是夜兩人一夜無眠,第二天陸棄把蘇清歡艱難畫出來的圖紙和他一知半解的解釋一起帶給吳勛,后者激動的一定要見蘇清歡。</br> “夫人不見你,她只是見過,會的只有這么多。”陸棄道,“能用上嗎?”</br> “用不上。”</br> 陸棄:“……”</br> “可是這里用不上,以后可能用上啊!夫人大才,吳某佩服的五體投地。”</br> 吳勛堅持認為,這些就是蘇清歡自己想出來的,只是太低調,所以才假托見過。</br> ——開玩笑,他半輩子都在鉆研水利,這樣精巧設計和浩大工程,倘使真的存在,他會不知道?</br> 吳勛十分想見蘇清歡,然而陸棄不準,他只能暫時按捺住心中的熱情。</br> 陸棄問:“昨日回去發怒了沒?”</br> 命都險些丟了,他那兩個詩人實在鬧得太過,陸棄覺得無論如何都該懲戒一番。</br> 吳勛興高采烈地道:“沒有發怒,都沒有發怒,對我很溫柔,兩個人都爭先伺候我。這個給我洗腳,那個就遞擦腳的布巾。”</br> 陸棄:“……那我建議你,每日跳一次水。”</br> 但是下次,別找老子救了,軟蛋慫貨!</br> 都說他懼內,相形之下,他都是偉岸丈夫了!</br> 不就是洗個腳嗎?還用兩個人伺候,他一個人都能干這些!</br> 不過回想一下,上次幫蘇清歡洗腳,還是她懷著阿貍肚子大的時候……</br> 吳勛心情好,對于節后余生只字不提,只得意洋洋地說昨晚被兩位夫人捧著的事情,聽得陸棄想打人。</br> 他見陸棄臉色不好,倒也很乖覺,主動道:“將軍上次不是跟我說收徒之事嗎?其實我也不是藏私就不肯收徒,只之前收了一個徒弟,把平生所學毫不保留地教給他,結果您猜怎么著?”</br> “猜不到。”</br>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吳勛痛心疾首地道。</br> “他無心學習?”</br> “他學得倒是挺好,可是后來說跟著我沒前途,兵荒馬亂吃不飽飯,哪個官老爺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誰會去管水利只事?”</br> 陸棄暗想,其實說得也不無道理。</br> 現在他能有功夫來整這些,還不是因為世子已經勝券在握了?</br> 若是內憂外患,打仗都忙不過來,確實沒有心思管這些。</br> “后來呢?”</br> 陸棄從來都是一個寡言穩重的人,但是這一年來,他和三教九流經常相處,性格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br> 和力工們一起大口喝酒毫無障礙,與吳勛這樣的蠢貨聊天也沒把他砍死。</br> 吳勛惆悵地道:“后來他改行了,去拜鐵匠為師,學習打鐵去了。”</br> 陸棄:“……人各有志。你好好干,將來讓他后悔。”</br> “我好好干他也看不到了。”</br> “他死了?”</br> “沒有,離開中原了。去年不是招募了許多能工巧匠去大蒙嗎?他也去了。”</br> 無巧不成書,原來吳勛這個“叛變”的徒弟,竟然成了蔣嫣然的“嫁妝”。</br> 吳勛痛心疾首:“不就是個和親的女子嗎?連公主都不是,為什么要帶那么多匠人去!將來要是大蒙再賊心不死,攻打中原怎么辦?”</br> 陸棄一腳踢過去,“那是我的外甥女,你有意見嗎?”</br> 吳勛呆呆地看著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爬起來拍著屁股上的塵土道:“有意見啊,怎么沒有!將軍你怎么能這么做呢……”</br> 這是個傻子,一根筋。</br> 陸棄也不跟他計較,想起蔣嫣然,他的眸色復雜,聲音低沉卻堅定的道:“你不知道她的能耐。只要她在,中原和大蒙就會相安無事。”</br> “我才不信。”吳勛還想反駁。</br> “做好你的事情。”陸棄的聲音多了幾分嚴厲,轉身離開。</br> 提起蔣嫣然,他的心情委實不算好。</br> 吳勛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又不死心地道:“將軍,我想求見夫人,方便您給我安排一下唄。”m.</br> 陸棄像沒聽到一般。</br> 蘇清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府,心情卻是激動的。</br> 今天她救了一個溺水的孩子,雖然不是真的起死回生,雖然把衣服都弄臟了,但是能救回一條人命,還是令她內心滿足而愉悅。</br> “將軍已經回來了?”蘇清歡抬頭看看,太陽還沒完全落山,有些不敢相信。</br> “嗯。”白蘇低聲道,“將軍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高興,奴婢不知道,也不敢問。您進去看看?”</br> “嗯。”蘇清歡道,“你帶著人先出去。”</br> 白蘇既然這么說,肯定不是信口開河。</br> 故意把腳步放重,掀開簾子進去,蘇清歡笑道:“鶴鳴,你今日怎么回來得這么早?”</br> 陸棄坐在書桌前,手里不知道拿著什么在看。</br> “吳勛提起嫣然,我心里不是滋味。”</br> 原來是在看蔣嫣然的來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