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剛要出門,村里就有幾個婦人結伴前來,都挎著籃子。</br> “清歡啊,聽說你家來了客人,也沒什么好東西,送來給你添個菜。”</br> 原來,都是受過蘇清歡恩惠的村里人,這家一把青菜,那家一條魚,那家幾個雞蛋……</br> 這也是村里習慣的人情往來。</br> 蘇清歡客氣幾句都收下了,白蘇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情,把蘇清歡昨天才蒸的一鍋白面饅頭并煉油得到的油渣分成了三份作為回禮。</br> 蘇清歡教過她們,不可讓交好的人家吃虧,細糧、油渣不算難得,但是等閑也不舍得天天吃。</br> 幾個婦人并不多留,寒暄幾句就離開。</br> 蘇清歡讓白蘇把東西拎進去,準備出門買雞,不經意間抬頭看到天上有一只大鳥在盤旋。</br> “相公!”蘇清歡驚喜喊道,“拿你的弓箭出來!快點!”</br> 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正愁沒有雞肉就飛來一只大雁……或者隨便什么天鵝、灰雁、野雞的,反正她不認識,但是看在眼里,就覺得好大一盤肉!</br> 陸棄對宋霆道:“您稍坐片刻,我出去看看。”</br> 說著站起身來拿起掛在墻上的弓箭出去。</br> 宋霆也跟著出來。</br> 承影發現蘇清歡視線所及,滿頭黑線,見她興致勃勃,竟不知如何開口。</br> 見陸棄果真提著弓箭出來,他苦著臉道:“秦將軍,誤會一場……”</br> 蘇清歡猶自興奮,沒有聽清楚他的話,指著越來越近的鳥道:“相公,快,就這只野鳥!”</br> 看體態,真的很大啊!</br> “夫人,”承影快哭了,“那不是野鳥,那是阿嬌。”</br> 蘇清歡愣住了:“阿嬌?還有鳥叫阿嬌?”</br> 宋霆開口道:“那是內子豢養的海東青,取名阿嬌,一直跟著我們。”</br> 蘇清歡鬧了大笑話,低頭擰著衣角,囁嚅著道:“對不住,我不知道……”</br> 陸棄大笑,寵溺地道:“你眼里還有什么不是食材嗎?真要射下來,宋將軍要跟我拼命的!好了好了,快去做飯吧,低頭站這里干什么!”</br> 蘇清歡嘟囔:“我想看看地上有沒有縫讓我鉆進去!”</br> 這下,連宋霆也笑了。</br> “不知者不為罪。”他開口道,右手手臂屈肘伸出,海東青揮舞著翅膀俯沖下來。</br> 海東青是兇禽,張開翅膀長度超過一米,蘇清歡只覺得天色都被它遮擋得黯淡了,下意識往陸棄懷里縮了縮。</br> 海東青站在宋霆胳膊上,撲棱撲棱翅膀,目光銳利地盯著蘇清歡。</br> 蘇清歡:莫非,它知道我想吃它?</br> 做賊心虛的她鵪鶉一般靠著陸棄,念念有詞:“阿嬌阿嬌,咱們講和,我給你做肉吃。”</br> 承影忍不住提醒道:“夫人,阿嬌只吃生肉的……”</br> 宋霆見她害怕,摸了摸阿嬌的翅膀,對它道:“你主子沒事,去吧。”</br> 阿嬌看了蘇清歡一眼,眼神帶著王之蔑視,然后揮揮翅膀,直沖云霄而去。</br> 艾瑪,太炫酷了。這家伙是在跟她示威啊!</br> “相公,”蘇清歡問陸棄,“你能不能給它射下來?不是真的,就說能不能!”</br> 小樣,還治不了你了。</br> 陸棄:“很難,但是可是試試。”</br> 宋霆看她小女孩般一樣好勝的樣子,笑道:“倘使那么容易射下來,也不叫海東青了。”</br> 鬧了一出笑話,蘇清歡才老老實實地出去買了兩只雞,回來的時候阿嬌正立在院中的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br> 蘇清歡慫啊,失了陸棄庇護,她討好地舉起手中的蘆花雞:“這只給你買的。”</br> 阿嬌傲嬌的看著她,對她的討好不屑一顧。</br> 蘇清歡:“……白蘇白蘇,你看,它這是什么眼神!”</br> 白蘇正在拔野雞毛,聞言大笑道:“夫人,它這是跟您較勁呢!您看,”她拎起光溜溜的禿毛野雞,“這是它剛帶回來扔給我的。”</br> 蘇清歡稱奇,再看阿嬌的眼睛,就覺得它好似在罵自己:是不是瞎眼,這才是野雞,老子不是!</br> “我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她笑嘻嘻地道。</br> 阿嬌仍一臉傲嬌。</br> “怪不得叫阿嬌,原來是傲嬌的意思。”她嘟囔一句,到廚房中去調涼面的拌料。</br> 面條已經煮好湃涼,蘇清歡拌上調料和配菜,切了兩半流油的咸鴨蛋,又倒了一小碟自己腌的小黃瓜,自己端著進屋,對正在說話的兩個男人道:“我先看看夫人去。”</br> 宋霆點頭:“有勞。”</br> 陸棄道:“您別如此生分,她是晚輩,伺候夫人也是應該的。”</br> 蘇清歡含笑道:“相公說得對。”</br> 她輕手輕腳地進去,卻發現衛夫人醒著,正眼神灼灼地看著她。</br> “夫人您醒了。”蘇清歡笑道,“我做了點粗茶淡飯,您別嫌棄。”</br> 說話間,她把端盤放下,上前扶著衛夫人起身,在她身后墊上迎枕,又利落地把炕桌放下,把面端來。</br> 衛夫人打量著她道:“是個爽利的女子,不過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我原本以為,以柔克剛,能馴服秦放這般桀驁的人,你應該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br> 蘇清歡爽朗笑道:“我和夫人想的一樣。之前也以為夫人是柔弱女子,不想如此大氣端莊,讓人不敢直視。”</br> 衛夫人自嘲道:“我不是柔弱女子,是病弱女子。”</br> 她臉色發黃,眉眼間確有病態。</br> 蘇清歡給她擺好碗筷,笑道:“那正巧了,我是大夫,專治病弱。夫人先吃飯,剛才只粗略替您請脈,吃過飯后再仔細替您看看。”</br> “這是你做的?”衛夫人低頭看著顏色清爽的面條道。</br> “手藝拙劣,您別嫌棄。”蘇清歡道,“我去給將軍他們上飯菜,一會兒都吃完飯,過來陪您說話。”</br> “去吧。”衛夫人臉上露出些許笑意。</br> “娘,我回來了!”世子跑進來。</br> 蘇清歡出去一看,他渾身上下都是泥巴,笑罵道:“是不是到泥坑里打滾了?弄成只泥猴了!快去換衣裳,進去給宋將軍問好,回頭失了禮,你爹罰你我可敢不求情,又帶累我也挨罵。”</br> “娘,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世子笑嘻嘻地道,伸出臟兮兮的手,把一把桑葚遞給她,“給您的,可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