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走到沉淀的花汁前,用干凈的毛筆尖挑出一點兒放到鼻尖聞氣味,淡淡道:“我沒打算寫信。”</br> 紅葉滿臉不解:“為什么?娘娘不要給世子和大姑娘示警嗎?”</br> 蔣嫣然道:“從中原傳來消息,需要多長時間?”</br> “您的意思是,怕來不及?”</br> 蔣嫣然點點頭:“就算是真的,現在我去示警,一來一往的時間,什么都來不及了。而且這件事情,未必是真的。”</br> 她是有些懷疑的,燕川留下的人,能接觸到什么核心機密?</br> 既然是要暗害世子,那一定得隱秘行事,怎么會那么不小心或者說那么巧被燕川的人撞見?</br> “您懷疑皇子騙您?”</br> “不是懷疑他,是懷疑他手下人的能力。”</br> 紅葉若有所思。</br> “我相信就算真的有風吹草動,燕川的人都能洞悉,世子和阿嫵肯定也早有準備或許,他們早有計劃。”</br> 燕川的人在中原,帶信回來不一定能描述清楚事情的所有;消息經過一個人,恐怕就要失真一些;而燕川給她說的,恐怕又和他手下告訴他的有出入。</br> 還有可能,世子和阿嫵誘敵深入,假裝入套,她貿然去信,描述不清前因后果,反而影響他們的判斷。</br> 或者,原本這就是有人別有用心,她可能把世子和阿嫵都帶到溝里,令他們上當。</br>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等著燕川給她帶來新的消息。</br> 紅葉聽蔣嫣然說完,有幾分不解地道:“奴婢愚鈍,可是娘娘您剛才不是跟皇子說已經兩清了嗎?就算皇子以后有消息,會,會告訴您嗎?”</br> “會。”蔣嫣然篤定地道。</br> 燕川給她送來消息,一定會盯著她是否回信;只要她不回信,他就覺得這次沒幫上忙,就會繼續著人盯著事情的發展,并且來告訴她。</br> 燕川是個驕傲的人,他既然想報答自己,那就一定要證明他的消息確實幫到她才會覺得兩清了。</br> 她算計的,就是他的驕傲。</br> 只要她不送信,燕川就會覺得他沒幫上她,這個人情他以后就會繼續還。</br> 紅葉看著蔣嫣然,滿眼都是崇拜。</br> 蔣嫣然道:“把我之前給皇上沒做完的襪子找出來。”</br> 她不喜歡做針線活,可是燕云縉總委屈地控訴她不給他做貼身衣物。</br> 蔣嫣然每次便用做襪子來糊弄。</br> 這宮中多的是繡娘,繡工比她好千萬倍,偏偏要找她做……</br> 蔣嫣然想起這些便搖頭,拿起針線和襪子忙活起來。</br> 她手很靈活,所以并不是真的縫不好,只是覺得這對于自己來說是大材小用,所以不屑于做。</br> 可是燕云縉都三番五次地提起,她也總要給他些面子,真不知道為什么男人會這么幼稚。</br> 忽然蔣嫣然悶哼一聲,正在替她倒茶的紅葉聞言忙看過來。</br> 當她看到蔣嫣然手上的血珠時,心疼地快步過來道:“娘娘!您……”</br> “剛才想起阿嫵,有些走神,不打緊。”蔣嫣然把手指放到口中吮吸了片刻,并沒有放在心上。</br> 紅葉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有種悶悶的感覺。</br> 燕川從蔣嫣然宮中出來后就去了韓妃宮里。</br> 韓妃一看見他來便又開始這些日子一直沒斷的哭訴:“我的命怎么這么不好?你父皇本來就不待見我,現在我肚子上爬著這么難看的一道疤,像蜈蚣似的,我自己都不想看……我以后還有什么指望?”</br> 燕川耐著性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告訴她:“母妃別哭了,我才是您日后的指望。原本在宮中,您也……罷了,不說那些,您還是到我府中吧,沒人不敬著您。”</br> 他現在算是看透了,蔣嫣然那個女人兇殘霸道,有手腕,見識廣博,別說父皇,便是隨便換個男人,只要她想,都能緊緊抓在手中。</br> 相對而言,他的親娘就是個傻白甜了。</br> 還是早早退避三舍,不要觸碰蔣嫣然的鋒芒,相安無事來的好。</br> “我不去!”韓妃聲音激動,“我走了,不就便宜了她嗎?”</br> “母妃,您沒走,也不能對她造成絲毫的威脅。”燕川面無表情地道。</br> 韓妃聞言不敢置信地哭訴道:“你,你竟然也覺得我不如她嗎?若不是這次她嚇唬你欺騙你,對我動這樣的手腳,我哪里不如她了?”</br> 燕川不想和她爭辯到底誰更好的問題,緩緩地道:“您這次突發急癥,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設想。她要對您做的一切,都是經過兒子同意的。”</br> 如果蔣嫣然真的想對付他母妃,恐怕他母妃,早已經毫無招架之力,哪里還能夠在這里詆毀謾罵?</br> 他有些愧疚,畢竟蔣嫣然是真的幫了忙,卻要被母妃如此說。</br> “你現在竟然也幫著她說話,我的命好苦。我的丈夫和兒子,都向著外人……”</br> “母妃慎言。”燕川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很難看,“兒子是就事論事,沒有向著誰!”</br> 如果這話讓別有用心的人聽去,會怎么誤解他對蔣嫣然的態度?</br> 恐怕什么難聽的話都會傳出來。</br> 她背井離鄉來到這里已經不容易了,真的再被人戴上不堪的帽子,還怎么活?</br> 再說,父皇怎么看他?</br> “你,你竟然為了她吼我!”</br> 燕川看著母妃滿臉受傷的神情,心中被濃濃的無力感包圍。</br> “母妃,您收拾東西,明日便搬到我府里。正好父皇要出兵,您在宮中無事會胡思亂想,還是跟我住吧。”</br> 沒想到,韓妃斗志昂揚地道:“那不行。我若走了,蔣嫣然一家獨大,豈不是便宜她了?”</br> “娘,她沒有為難您。她還是您的救命恩人。只要您不要父皇,尋常的要求,她也都能答應,不至于為難您。您不要把她當成洪水猛獸。這次真的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只有皇后娘娘……”</br> 韓妃聲音尖銳地道:“說不定就是她給我下毒,然后又給我解毒裝好人的呢!她在我肚子上劃了這么長的疤痕,我和她沒完。”</br> “您若是想惹怒父皇,就一直這么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