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聞訊趕來，讓人把劉田氏帶下去，上上下下把蘇清歡仔細看了一遍，確認她確實沒有受傷后才松了一口氣。</br> 蘇清歡看他大汗淋漓，眼神中是驚魂未定的惶恐，抽出帕子遞給他，笑道：“這是誰嘴快，偏要去告訴你的？”</br> 她剛才是無意中發現劉田氏抱著孩子的那只手下有寒光一閃而過才警惕起來的，算是有防備了。</br> 陸棄接過帕子，一言不發地扯了蘇清歡往屋里走。</br> 蘇清歡對白蘇擺擺手：“沒事，你繼續盯著外面。”</br> 白蘇笑著點點頭，她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兩人的相處模式。</br> 可是眾人卻都覺得，秦將軍似乎有些冷硬啊！</br> “喝茶。”蘇清歡給陸棄倒了杯涼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其實沒什么，白蘇、白芷還有那么多侍衛都在……”</br>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陸棄不接她手中的茶，眉頭快要皺成川字，“除非急癥，經過了侍衛的檢查，不準過你的手？”</br> 蘇清歡吐吐舌頭：“先喝杯茶，慢慢再罵。”</br> 竟然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br> 陸棄被她氣壞，偏偏還不敢咆哮，害怕被外面的人聽見，以為她不被自己重視而輕視她，只能恨恨地點著她額頭：“你給我等著。”</br> 蘇清歡把自己喝了半杯的涼茶送到陸棄嘴邊：“快喝，出了那么多汗。”</br> 陸棄就著她的手喝下半盞茶，皺眉道：“連熱茶都沒有，你身邊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br> 蘇清歡不以為意地道：“都忙著照顧傷員，天氣也不冷，涼茶更解渴。你看看你這渾身上下的泥，先歇歇換身衣裳再走。”</br> 現在基本已經把所有能救的人從斷壁殘垣之下救了出來，陸棄正在著人修筑城墻，這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早出晚歸，弄得渾身都臟兮兮的。</br> 陸棄沒有被她轉移話題而帶偏，怒道：“把你手下那幾個叫來！我叮囑她們幾次，她們來不是幫忙，是伺候你的！今日出現這樣的事情……”</br> “今日什么都沒發生。”蘇清歡忙替白蘇她們開解，“再說有心算計，防不勝防，不是她們不盡心，而是對方實在太喪心病狂。”</br> 想到那個死于自己親生母親之手的孩子，蘇清歡悲傷而憤怒：“怎么會有如此蛇蝎心腸的母親，為了個男人，連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手毒害！”</br> 陸棄看她激動的臉色都有些紅，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等審問出來她背后之人，我一定對她嚴懲不貸。”</br> “嗯。”蘇清歡點點頭，“讓人好好安葬那孩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要讓他那個狠心的娘再騷擾他。”</br> 可憐的孩子，愿你下輩子投生到一個幸福和樂的家庭中去。</br> 陸棄吩咐人去辦，拍拍自己的腿：“過來坐。”</br> “不。”蘇清歡嫌棄地道，“臟。”</br> 陸棄一把把她拉過來強摁到自己腿上，哼了一聲道：“老老實實的，別火上澆油。”</br> “行了，”蘇清歡笑嗔，“你那么忙，我也忙，又沒真的出事，別瞎想了。我現在就很想知道，那個劉田氏背后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來頭。”</br> 她心中其實有隱隱的猜測，但是沒有說出來。</br> 陸棄沒有離開，一直陪著蘇清歡說話，等著屬下審問的消息。</br> 他不會告訴蘇清歡，他現在后怕得腦子都是亂的，出去肯定會失態。</br> 這幾年日子平靜，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失去她的噩夢了。</br> 可是今日這般驚險，又勾起了他舊日回憶。</br> 只有陸棄自己知道，外人口中無所不能的戰神，像一個最怯懦的孩子，杞人憂天般地擔憂著和蘇清歡的分離。</br> 他甚至從來沒有跟蘇清歡提過。</br> 他對她的依戀有多深，自己都不肯承認卻又深深明白。</br> 蘇清歡還沒有察覺到他深陷后怕情緒無法自拔，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分析之中。</br> 審問劉田氏并沒有用太長時間，一個時辰之后，陸棄的屬下已經把劉田氏的供詞呈上來了。</br> 原來，劉田氏那個姘頭是外鄉人，是地震以后才來到索州的。</br> 他跟劉田氏說他是來尋親的，他的弟弟在軍中，而且懷疑跟著陸棄來了索州，所以他也跟來。</br> 蘇清歡想，他一定編造了一個感人的故事，顯示出兄弟情深，所以劉田氏才會上當。</br> 他對劉田氏花言巧語，聲稱家財萬貫，日后要娶她云云。</br> 他跟劉田氏說，阿嫵要嫁給世子才是地震的真正原因，所以要她刺殺蘇清歡，這樣阿嫵守制三年，無法跟世子成親。</br> 而世子經過這段時間的緩沖，一定能從對她的迷戀中醒悟過來。</br> “她不知道，刺殺我，不管成不成都要死嗎？”蘇清歡不解地道。</br> 又哪來的將來享受所謂的榮華富貴？</br> “繼續往下看你就知道了。”陸棄面色陰沉地道。</br> 蘇清歡低頭繼續看著陸棄剛看完的證詞，原來，那男人跟劉田氏說，他和陸棄認識，陸棄對蘇清歡也不滿，只要劉田氏得手，就是給陸棄立功，一定會被無罪釋放。</br>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負數，大抵如此。</br> 關于為什么殺害唯一的兒子，劉田氏語焉不詳。</br> 但是蘇清歡也能猜測出來，一是自私自利，不想兒子耽誤了她的“錦繡前程”；二來被那男人哄騙的，她已經喪失了全部的理智。</br> 事情的脈絡基本如蘇清歡所料，但是最重要的問題是，那個男人的身份到底是誰！</br> 侍衛前去捉拿的時候已經不見所蹤，陸棄下令全城搜捕。</br> 蘇清歡想了想后開口道：“鶴鳴，你不覺得這個人出現的時機有些太奇怪了嗎？”</br> 和他們的行程十分吻合，要對付的不是陸棄而是她……</br> 凡此種種，都讓她想到了一個人。</br> “為你而來。”陸棄道，“費盡心思。”</br> 蘇清歡點點頭：“你還記得阿嫵給我寫信，信中提起，羅麒已經靠立功到了錦奴身邊，然后痛斥阿嫵嗎？”</br> 陸棄抬眼看著蘇清歡：“你想到了什么？”</br> “我想的是，這一切，是賀長楷從中主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