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提著劍去，蘇清歡不擔心；可是提著棍子去，她就害怕了。</br> 想找阿嫵去勸，更怕刺激了陸棄，所以她只能自己去。</br> 反正陸棄收拾完世子也會跟她算賬，她早就被世子算計進去了。</br> 可是蘇清歡到的時候，陸棄的侍衛把門口守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她進去。</br> 蘇清歡看著世子的侍衛，她認得銀光——這是最早見到賀長楷的時候，他的心腹，后來慢慢投向了世子，被世子委以重用。</br> 銀光與陸棄關系也不錯，所以蘇清歡看見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銀光，你快進去看看。”</br> 銀光低頭行禮：“世子不許屬下等進去。”</br> 蘇清歡幾乎聽見里面噼里啪啦板子打在肉上的聲音了，心里一急，指著陸棄的侍衛道：“那沒說不許你攔著他們吧！給我攔住他們，我進去！”</br> 說完，她提著裙子就往里沖。</br> 銀光似乎還在猶豫，他身后有個年輕的聲音道：“衛叔叔，世子出事了怎么辦？”</br> 話音落下，銀光道：“上！”</br> 蘇清歡覺得這個年輕的聲音很陌生，但是因為記掛著世子，所以也沒回頭，徑直奔了進去。</br> 可是她進去的時候，陸棄正坐在椅子上，齊眉棍靠在身邊，世子站在他身側，兩人正在說話。</br> 難道剛才是她聽錯了？</br> 世子對她笑道：“娘，您怎么來了？”</br> “我……”蘇清歡語塞，半晌后靈機一動，“我來看看你表舅，讓他早點回去。”</br> 說完，她沖陸棄笑笑。</br> 她多機靈！對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時不見抓心撓肝，情真意篤，快要把自己都感動哭了。</br> 陸棄神情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完全沒有理她。</br> 蘇清歡也不氣餒，往前走了兩步要拉他，笑道：“這營帳里是不是灑了薔薇水？怎么這么重的味道？”</br> 她要往前走，世子自然要退后。</br> 可是就這一退，蘇清歡就覺得不對了。</br> 世子的動作很不自然，有些僵硬，而且蘇清歡聞到了掩藏在濃重香氣之下的淡淡血腥味。</br> 她一下子想起來，剛才她進門的時候，世子都沒有向她行禮！</br> 分明是害怕露出破綻讓他看出來。</br> 蘇清歡怒了，道：“你們兩個就這般騙我？”</br> 世子苦笑：“娘，沒事，不疼。”</br> 陸棄站起身來看著她，目光幽深冷厲：“你們兩個，又何嘗不是聯合起來騙我？”</br> 說完，他一腳踹飛齊眉棍，棍子撞到柱子上，蘇清歡覺得整個營帳都在晃動了。</br> “鶴鳴！”</br> 蘇清歡喊陸棄一句，然而后者卻拂袖而去，根本沒有理她。</br> “娘，都怪我。”世子低頭。</br> “沒事，先找軍醫來給你上藥，我一會兒去哄哄他。”蘇清歡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道。</br> “我沒事。”世子道，“就打了幾下，破了點皮。倒是浪費了娘做的薔薇水，這是上次您給阿嫵，她隨手落在我這里的。”</br> “你呀你！”</br> 蘇清歡到底等著軍醫來了，看過世子傷勢確實無礙才回去。</br> 她離開的時候，阿嫵剛趕來。</br> “照顧一下哥哥，但是別留宿。”蘇清歡囑咐道。</br> 這時候再刺激陸棄，估計他就瘋了。</br> 阿嫵答應下來，道：“娘，要不您去我那里睡？我看我爹很生氣……”</br> “你遇到他了？”</br> “嗯，不搭理人。”</br> 蘇清歡：“……沒事。”</br> 她拍拍阿嫵的肩膀，硬著頭皮回去。</br> 陸棄已經躺在床上，把后背對著她。</br> 關于阿嫵和世子，兩人已經講過無數次道理，所以蘇清歡并不覺得現在還有再一本正經討論的需要。</br> 畢竟，他們倆誰都不能說服對方，也都知道，其實世子和阿嫵的未來，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是很明朗的。</br> 所以陸棄這就是一個老父親的傲嬌，她說什么也沒用的。</br> 她就擔心，真的成親那日，陸棄會不會當場反悔？</br> 不反悔，她也怕他淚崩，一世英名盡毀。</br> 算了，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先哄好他要緊。</br> “鶴鳴，要不要喝水？”蘇清歡柔聲道。</br> 陸棄沒有動靜。</br> 蘇清歡不氣餒：“起來把衣服脫了，穿著睡覺不舒服。”</br>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br> 蘇清歡無奈，自己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解著頭發和頭飾，道：“好好的鬧成這樣，看在別人眼里，還當你和錦奴撕破臉了呢。”</br> 陸棄不想搭理她，對著墻生悶氣。</br> 他其實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么，但是就是難受。</br> 養了多年的花，精心呵護，最后被人連盆端走，最可恨的是家里還出了“內鬼”，與那偷花小賊里應外合。</br> 他聽到蘇清歡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喉結動了動。</br> 她起來了，走過來了……</br> “行了，越活越回去了，”蘇清歡忍不住笑道，“跟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快把衣服脫了。”</br> 說話間，她就去解陸棄的腰帶。</br> 陸棄不讓她動自己，伸出猿臂要打開她的手，結果卻碰到了她柔軟細膩，光潔如緞的肌膚……</br> 他轉身，這才發現蘇清歡竟然把衣裳都脫了。</br> “你這是干什么？”陸棄壓抑的聲音有些喑啞，眼神中有暗火燃燒。</br> “睡覺啊！”蘇清歡一臉無辜，“既然你不用我幫你，那還是隨便你了。”</br> 說著，她在他身邊從容躺下，拉上被子裹住自己。</br> 陸棄的眼神暗了暗，咬牙切齒地道：“你故意的！”</br> “然后呢？”蘇清歡挑釁地看著他，嘴角上揚。</br> “別想糊弄過去！”陸棄磨牙。</br> 蘇清歡躺平：“沒想糊弄你，躺平任罰。”</br> “蘇清歡！”陸棄喊她的名字，“臉呢？”</br> “不要了。”蘇清歡伸手鉤住他的脖子，眼波流轉，“在你面前我還要什么臉？唉，承認吧，不管你如何舍不得，女大不中留。能一生一世的，只有我們兩個而已。”</br> 陸棄低頭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輕輕的，像螞蟻爬過一般。</br> 蘇清歡癢得推他：“鶴鳴，別……”</br> “你再還我個女兒！”陸棄掀開被子扔到地上，欺身而上。</br> 夜很長，小兒女言笑晏晏，老夫妻激情無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