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請您三思啊!”</br> 匆匆趕來的燕云飛抱住燕云縉的大腿不讓他進城。</br> 他和燕川等了多日,卻始終不見燕云縉回轉,兩人都放心不下,最后商量著由燕云飛趕來接燕云縉回去。</br> 燕川也想來,但是最后燕云飛說,“你和你父皇,只要談及蔣嫣然,就跟殺紅了眼的仇人一般,還是我去吧。”</br> 燕川這才勉強同意,但是千叮嚀萬囑咐,如果燕云縉執意不肯回轉,那就把他打暈帶回去,所有的責任他來承擔。</br> 燕云飛當然不會那樣做,但是他也拒絕燕云縉入城。</br> 他趕到的時候,燕云縉已經在做入城的最后準備了。</br> “我意已決!”燕云縉道,“你回去,好好輔佐燕川。”</br> 內心焦急地等待這么多天,早已過了他和蔣嫣然約定的時限,每一天,不,每一刻對他來說都是煎熬。</br> “皇兄,”燕云飛看著他胡子拉碴的模樣,心中大痛,“您到現在,還以為蔣嫣然的心是向著您嗎?”</br> “我從前聽說的蔣嫣然,什么好處都有,唯有一樣,不近人情,也是人盡皆知的。”</br> “她在您身邊這么久,有誰看出來她對您有過一絲一毫的感情?”</br> “住口!”燕云縉憤怒地打斷他的話,“你不是我,怎么會知道我們如何相處的?她對我的感情,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br> 離別時候的纏綿,耳鬢廝磨的情話猶在耳邊,“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的誓言還盤旋在腦海,燕云縉根本不相信蔣嫣然會背叛她。</br> “你們根本都不了解她,”燕云縉聲音低沉了些,“她慢熱,但是她一旦認定就不會改變。”</br> “可是皇兄,您別忘了,她是在將軍府長大的。”燕云飛痛心疾首地道,“您不像我,在邊城待了那么長時間,知道她們的想法。”</br> “非但蔣嫣然,就是魏靜姝,都沒有因為對我的感情而選擇背叛中原。當初為了我,她都肯跟父母決裂,與我私奔。但是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后怎么樣?她一刀扎在我身上啊!”</br> 邊城在蘇清歡、蔣嫣然這些人的帶動下,女子的意識比別處覺醒得都更早更深刻。</br> 邊城本身民風就開放,加上她們的教化,“女子以柔弱為美”,“以夫為天”這些,遠遠沒有“天下興亡,女子亦有責”這句話來得影響大。</br> 邊城是邊境,所以對異族人的防備之心遠遠超過其他地方。</br> “也就是說,”燕云飛強迫自己說出慘痛的事實,“蔣嫣然可能不是不愛您,但是無法愛您的身份。”</br> 塵歸塵,土歸土,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之間是個悲劇。</br> 只可惜,蔣嫣然收放自如,而自己的皇兄,已經深陷其中。</br> “她不是任何其他人。”燕云縉喉結動了動,面上絲毫沒有懷疑之色,“她既打定主意,就一定能堅持到最后。”</br> 她答應過他,要陪他回大蒙;她還說,要他做好最壞的準備……她的心,現在是向著他的啊!</br> “我現在不怕她背叛,只擔心……”燕云縉的眼神幽深,一拳砸在桌上,“我現在只擔心,她回去為我游說賀明治,被當成通敵叛國之輩……”</br> 這才是這些天他焦心不已,日夜難眠的真正原因。</br> 他無法想象,蔣嫣然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卻被她自己人傷害的情形。</br> 所以他無法再忍,一定要去接她出來。</br> “她跟我說過,‘我生她生,我死她死’,她能做到,我亦能做到。”燕云縉道,“你的能力,我信得過。當初你我兄弟,本來誰都可以做皇帝的。所以日后如果燕川能扶起來,你好好扶持他便是;如果扶持不起來,你就自己登基為帝,我不會怪你。”</br> 知道這個弟弟性情寬仁不爭,燕云縉又強調:“我可以接受你做皇帝,但是如果你看著燕川胡作非為,禍害大蒙而不管,那九泉之下我也不會原諒你!”</br> 燕云飛聽他這番話,竟然是存了死志,也就是他也知道此行兇多吉少卻還是義無反顧,不由痛哭出聲:“皇兄,您這是何必呢!天涯何處無芳草!”</br> 燕云縉仰天長嘆:“這大概就是我的劫難吧。”</br> 遇到蔣嫣然以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在劫難逃。</br> 可是這種甜蜜的負擔,并部讓他懊悔。</br> 這一輩子,曾金戈鐵馬,逐鹿中原,亦曾與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夫復何求?</br> “皇兄,既然如此,我送您!”燕云飛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拿起酒壇子,讓人取了碗來斟酒。</br> 燕云縉看著燒刀子從酒壇中傾瀉而下,淡淡道:“酒我就不喝了,我要救她,得保持清醒。”</br> 燕云飛臉上的神情凝固了瞬間,隨即還是把酒端上來道:“不過一碗酒,算不得什么。”</br> “可是一碗加料的酒,就足以放倒我了。”燕云縉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m.</br> 燕云飛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跪下認罪。</br> 燕云縉伸手扶起他來:“云飛,你我之間不必如此。你當知道我說一不二,既然做了決定,就不會反悔。”</br> 他現在,只等天黑。</br> 天黑的時候戒備會松一些,他混進去能容易一些。</br> 但是兩軍對戰期間,城門口的檢查有多嚴苛,他們都很清楚。</br> 所以燕云縉此舉無異于去送死。</br> “如果她出事,我不去救她,余生會活在無盡的悔恨中。”燕云縉淡淡道。</br> “如果她沒事呢?”燕云飛痛心道。</br> “那她一定會救我。”</br> 情到深處無怨尤,情到深處是信仰。</br> 兄弟倆正在說話間,侍衛匆匆進來。</br> “準備好了?”燕云縉沉聲問道。</br> “不是,不是……”侍衛因為激動而語無倫次,“皇上,蔣姑娘出城了。”</br> 燕云飛愣住了,喃喃地道:“什么意思?”</br> 燕云縉短暫愣住之后哈哈大笑,笑聲似乎從心底發出,回蕩在胸腔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br> 說完,他迫不及待地迎出門去。</br> “皇兄,您等等,您不能這么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