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愛財,取之有道。</br> 雖然確實需要銀子,是阿嫵怎么能舍得小蘿卜將來在岳家低頭?</br> 而且這對穆敏也不好,讓她的族人怎么看她?</br> 穆敏笑道:“姐姐你想多了。我既然提出來,就有把握。”</br> 阿嫵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敏敏,我問你件事情,你方便就說,不方便也不打緊。”</br> “姐姐你問。”穆敏快人快語。</br> “我從爹娘和小蘿卜的信中,隱約感到,令尊似乎不太喜歡小蘿卜,你是偷偷帶他跑出來的?”</br> 穆敏笑道:“那只是表象。其實我看得出來,我爹很喜歡小蘿卜的,只是因為他不放心我自己嫁出去,所以對他多有為難。但是小蘿卜化解得都很好,我爹很欣賞他的。”</br> “否則,其實我不能帶他出來的。”</br> “那么多人把守每一個出入口,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根本是妄想。”</br> “我爹很厲害的,我們那里的族長,不是世襲,而是要選擇最強大最聰明的人。”</br> “我十二歲通過族長測驗;而我爹,八歲就通過了。”</br> 阿嫵震驚:“你們的族長測驗誰都可以參加嗎?”</br> 穆敏點頭:“是。挺復雜的,但是也很公平。總之呢,我爹真的很厲害,方方面面。”</br> 阿嫵還是覺得不太確信,“令尊欣賞小蘿卜是真,可是他舍得你遠嫁嗎?”</br> 她下意識地代入自己親爹,好像并沒有那么容易。</br> 哥哥不優秀嗎?可是爹現在看見哥哥,還是一副沒事就想找茬的樣子。</br> 老丈人和女婿,乃是解不開的仇敵。</br> “大概會擔心吧。”穆敏臉上露出難得的脆弱和些許沉重,“但是只要是我喜歡,人又靠譜,我爹最終會同意的。”</br> 阿嫵咬了咬嘴唇,把那句“令堂怎么想”吞了下去。</br> 從始至終,穆敏直提父親,從來沒提過母親,這不正常。</br> 她到底沒敢問出來,害怕觸及到穆敏的傷疤。</br> 可是穆敏自己說了。</br> 她眼神悵惘,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姐姐,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而死,所以我是被我爹拉扯大的。”</br> “敏敏——”阿嫵擔心地拍拍她的肩膀,想化解她的憂傷。</br> 穆敏笑笑:“沒關系的,我對我娘,其實沒有什么感情,畢竟沒有相處過。但是我爹深愛我娘,當年為了得到我娘,他費了很多心思。</br> “我娘生我難產而去,他就帶著我娘的遺體到了雪山之巔,以冰為棺,前幾年幾乎一直守在山上,后來才下山。”</br> “但是即使這樣,他一年之中,也有幾乎一半的時間在陪我娘。”</br> “我見過我娘,她真的很美很美。”</br> “大家都說,我爹是最癡情的人。”</br> 因為經歷,所以懂得。</br> 阿嫵明白過來,所以只要確定穆敏是遇到喜歡的人,她父親便能同意。</br> 穆敏點點頭:“其實我爹讓我跟小蘿卜出來,已經是默許我們的事情了。”</br> “不過是些金銀之事,我爹不會為難,也不會多想的。”</br> “他最重要的寶貝都已經許給了小蘿卜,還在乎身外之物嗎?”</br> 阿嫵還是覺得不是很好意思,但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是不把穆敏當成自家人了。</br> 她鄭重道:“所有的東西都是借你的,無論你是否在乎,這些東西總要還你的!”</br> 如果真的借來,所有東西都要登記造冊,算清價值,他日償還她。</br> “還有,如果令尊不同意,你也不要鬧。事在人為,辦法總會有的。”</br> 一直打仗,困難無數,但是一路磕磕絆絆,也走到了今日。</br> “我爹要真不同意,”穆敏眨巴眨巴眼睛,“我就偷出來!我大話都說了,不能丟了面子。”</br> 阿嫵知道她是開玩笑,不由哈哈大笑。</br> 那么多金銀,她就是想偷,一個人能帶出來多少。</br> “而且我也想小蘿卜了。”穆敏俏皮一笑,“我來本就是幫姐姐解皇陵的,現在既然也沒幫上什么,還是早點回去。”</br> “你已經幫了很多忙了。”阿嫵道,“西夏沒什么事情,你讓小蘿卜陪你回家一趟。這次,也該正式提親了。”</br> 穆敏臉紅:“不著急,這些都是咱們想的。姐姐,小蘿卜,還不一定喜歡我呢……”</br> 阿嫵但笑不語。</br> 有些事情,不該由她來戳破。</br> 阿嫵去跟世子說了這件事情,道:“哥哥,我覺得穆敏說到就能做到。姐姐好容易為我們爭取了些時間,事不宜遲,應該立刻派人出征攻打田青。至于后續供給,等日后到了再說。”</br> 這就是一種賭博,賭穆敏能夠借來錢,并且很快回來。</br> 因為這是蔣嫣然費盡心機才換來的短暫機會,錯過這次,等燕云縉反應過來再圍攻,恐怕腹背受敵了。</br> 即使知道是賭博,她們也不得不為之。</br> 世子道:“小老虎和我想的一樣。這就安排下,讓小可盡快帶兵出發。”</br> “好。”</br> 阿嫵安排了侍衛送穆敏北上,她把自己的心腹暗衛分給了穆敏一半。</br> 小可在前一日已經率大軍悄無聲息地離開,直接往田青所在方向而去。</br> 阿嫵親自把穆敏送出了城,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心情難免有些復雜。</br> “姐姐,姐姐——”</br> 一個憨厚又軟糯的聲音響起,阿嫵的思緒被打斷,側頭去看,就見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身旁的馬車上的簾子被掀起來,阿貍的臉出現。</br> 原來是劉儀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br> 阿嫵心里的沉重一掃而空,跳上馬車把阿貍按倒在膝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里啪啦先狠揍了一頓。</br> 破孩子敢離家出走,實在是太欠揍了!</br> 阿貍被打得“哇哇”亂叫,玉團被嚇壞了,縮在劉儀懷中,拉著她的衣襟,小獸一般無辜惶恐。</br> “行了。”劉儀笑著拉阿嫵,“差不多得了,我發現這小子的時候,已經賞過他一頓鐵砂掌了。”</br> 阿嫵已經知道她和戰又年的事情,聞言瞪了她一眼:“你等著,回家姨母也賞你一頓!”</br> 劉儀臉紅,一掃平時的爽利,扭捏著道:“你知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