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一本正經地和穆敏討論起到底世子好看還是小蘿卜好看的問題。</br> 結果兩人都沒辦法說服對方,爭得面紅耳赤。</br> “小蘿卜悶騷。”</br> “世子也不愛說話!”</br> “小蘿卜太饞。”</br> “世子好華服。”</br> “這個真沒有。”阿嫵很不服氣。</br> “世子露出來的中衣領子是頂好的松江布,常服是蜀錦,金銀絲線,蘇繡……”穆敏扒拉著手指有理有據地道。</br> 阿嫵瞇起眼睛:“你看得這么細?”</br> “那當然。”穆敏笑瞇瞇,“姐姐你今天穿的昭君套,是什么皮毛的?我偷偷打量半天了,也沒認出來。”</br> 阿嫵:“……是水貂皮的。你怎么對別人的衣裳這么感興趣?”</br> “我就喜歡漂亮衣裳,我家里沒有。”穆敏道,“夫人把姐姐的好多衣裳都給了我,姐姐不會生氣吧。”</br> 阿嫵擺擺手:“不生氣,我都不知道自己衣柜里有什么衣裳。”</br> 如果是別人,恐怕會因為某方面短見而露怯,但是穆敏坦坦蕩蕩,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性格是真討人喜歡。</br> 兩人聊完男人和衣裳才開始聊正題。</br> “因為我們那里也是設置了重重機關,才能避免外人闖入。”穆敏道,“所以機關之術對于我們族人來說是維持安寧的重要手段,我們那里無論男女,從小就要學習機關之術。”</br> 阿嫵驚喜:“那你肯定也很精通了。”</br> 族長的女兒,又是繼承人,定然從小被培養得各方面的都很優秀。</br> “尚可吧。”穆敏吐吐舌頭,“其實我覺得我應該挺厲害的,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蘿卜告訴我要謙虛。”</br> “你別聽他的,老古董一樣的。”阿嫵笑道,“我姨丈也很擅長這些。到時候咱們都一起去。”</br> 這些年衣食無憂,又與眾多匠人切磋,劉成現在已經算得上是行業專家級人物。</br> “行。”穆敏一口答應,躍躍欲試,“姐姐,咱們什么時候去?”</br> 去皇陵,肯定是探寶。</br> 雖然不知道探什么寶,穆敏還是充滿了熱情。</br> “這幾天陰雨連綿,”阿嫵道,“不適宜進山,等天徹底晴了再說。”</br> 當初陸棄因為山體滑坡而失憶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所以沒什么比安全更為重要。</br> “好。”</br> “這幾日我帶你在上京轉轉。”阿嫵道,“喜歡什么跟我說。”</br> 她現在已經有了作為大姑子的自覺性,要替小蘿卜好好照顧穆敏。</br> 對于未來的弟媳婦,阿嫵一直以來都沒有太高要求。</br> 小蘿卜看上的人,錯不了。</br> 但是穆敏和她這般投緣,也算意外之喜。</br> “好,謝謝姐姐,那我就不客氣了。”</br> 第二天,阿嫵就帶著穆敏去了上京城最好的綢緞莊子。</br> “這云錦好漂亮!”穆敏看著面前月白色的云錦,嘖嘖稱奇,眼睛都舍不得眨了。</br> 邊城雖然繁華,但是到底是邊關,綢緞莊子與上京的還是沒法比。</br> “記上。”阿嫵對這些沒什么研究,也不很上心,坐在一邊喝茶一邊對招待的店小二道。</br> 穆敏選了一會兒,發現已經有六七匹,忙道:“不要再買,我看看就行。這些我都喜歡,總不能把綢緞莊子都搬回去。”</br> 阿嫵笑道:“那有什么關系?你喜歡的話,將來多開幾家綢緞莊子。魏家的靜姝姐姐你見過吧?”</br> “見過,魏姐姐還送了我一盒宮造的絹花。”穆敏想起來就眉飛色舞。</br> “魏夫人家里就是開綢緞莊子的。”阿嫵道,“當然也是托魏大人的福。所以魏姐姐的幾個舅舅都說了,等將來魏姐姐成親,幾人要合伙送她一個綢緞莊子做嫁妝。”</br> 穆敏驚訝地嘴唇微張,十分羨慕:“我也想要這樣的嫁妝。”</br> 阿嫵“撲哧”一聲笑了,終于遇到一個比她還不害臊的人了。</br> “那等你和小蘿卜成親的時候,我送你一個好了。”阿嫵道。</br> 她可不是信口開河,這么多年,哥哥小時候給她的東西積攢下來,也不下十萬之數。</br> 這么大的綢緞莊自送不起,小點的她還行。</br> “那我回頭也送姐姐一箱東西。”穆敏道。</br> “行。”阿嫵笑道,并沒有放在心上。</br> 又流連了一會兒,穆敏知道阿嫵的事情很多,沒好意思多待,提出要走。</br> 阿嫵結了帳,穆敏又不放心地囑咐小二,讓他們一定要輕拿輕放,不要損毀了她的寶貝,才跟著阿嫵離開。</br> 她們離開之后,二樓拐角處,一個埋怨的女聲響起。</br> “秦大姑娘對您那么嫌棄,奴婢還當秦大公子最后能找個什么樣的高門貴女呢!現在看來,竟然是找了個村姑,呵呵。”</br> 說話的是明錦的丫鬟。</br> 明錦神情復雜。</br> 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里和阿嫵以及小蘿卜的救命恩人相遇。</br> 明唯告訴她,小蘿卜為一世外隱居的女子所救,并且看陸棄的意思,應該是默許了小蘿卜和這女子的婚事。</br> 她剛才看了,穆敏確實清麗脫俗,但是這見識和禮儀,也真的差了自己一大截。</br> 這樣的女人,秦大公子都沒有嫌棄,只因為救命之恩就答應娶她。</br> 倘使當初自己不主動退婚,等他回來,肯定不會毀了和自己的婚約的,那穆敏,最多只能做個貴妾了。</br> 她甚至萌生出一種很自我的念頭——難道小蘿卜是因為自己悔婚才破罐子破摔,娶誰都無所謂的嗎?</br> 隨即她自嘲地笑笑,她算什么,他根本都沒見過自己,兩人也沒有只言片語的通信,憑什么喜歡自己?</br> 見她沒有說話,丫鬟繼續道:“您聽聽,未出閣的姑娘,聽到嫁妝一點兒也不臉紅,還有臉說‘我也想要這樣的嫁妝’,真真讓人笑掉大牙。秦將軍府這是丟了西瓜,偏偏撿芝麻。”</br> “不要再說了。”明錦打斷她的話,“既然已經退親,那我們和將軍府再無瓜葛。秦大公子要娶誰,跟我都沒有關系,以后也不許再提。”</br> 她今日是來替自己選出嫁要用的東西,應該歡歡喜喜的。</br> 丫鬟依舊不忿,但是不敢再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