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沒有說話。</br> 燕云縉替她揉了揉肩膀，那上面有剛才歡愉時他沒忍住留下的牙痕，破壞了她原本無暇肌膚的美感。</br> “忘了秦放府里的所有人，你本就是個孤女。你爹因為清廉為人所害，你娘出生就被人送走，中原人虧待了你們全家。跟著我，我也好好待你，我會忘了你中原人的身份，過去種種，既往不咎。”</br> “忘了我中原人的身份？”蔣嫣然臉上露出笑意。</br> “是，忘了。”燕云縉沒被冷語嘲諷，以為她動心了，連忙道，“你和我都忘了。”</br> “真能忘？”蔣嫣然咬著牙道。</br> “真能，你相信我。”</br> “如果真能的話……”蔣嫣然忽然話鋒一轉，“那你忘了你大蒙皇帝的身份，跟我走吧，過去種種，既往不咎。”</br> 竟是把燕云縉的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他。</br> 燕云縉被她氣得面色鐵青——他早就知道，這是一塊冥頑不靈又捂不熱的石頭！</br> 虧他今天那么動情，和她說了心里話，她就是這么來回報自己的！</br> 這個女人，就活該被粗暴對待。</br> 燕云縉狠狠、狠狠地又折騰了她一頓。</br> 這次最后，蔣嫣然看著他，“你可以再來兩次，我就以身報國了。”</br> 說完后，竟然昏死過去。</br> 燕云縉：“……磨人的小妖精！”</br> 把她擦干放到床上，重新給她的膝蓋上了藥，燕云縉看著蔣嫣然的睡顏道：“蔣嫣然，我到底怎么對你才好！”</br> 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徹底把中原收歸麾下，讓她不再存有幻想。</br> 可是真有那日，她就會臣服嗎？</br> 甚至，真會有那日嗎？</br> 燕云縉不是一個盲目自信的人，這次如果沒有田青帶兵出走，恐怕他已經栽了更大的跟頭，打道回府了。</br> 可是就算有田青這個神助攻，陸棄如果加入戰局，他也沒有多少勝算的。</br> 帶著十萬將士南下，艱苦卓絕地戰斗數年，折戟沉沙地回去？</br> 他又有什么顏面面對大蒙子民？</br> 所以燕云縉現在騎虎難下，心中不甘，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br> 為情勢所迫，他只能繼續戰下去。</br> 但是現在想來，最好的結局，大概就是維持現狀，咬下中原一大口肉。</br> 徹底吞下，基本已經無望了。</br> 蔣嫣然并不知道他的重重擔憂，睡得十分安然。</br> 接下來的幾天，燕川十分恭謹地伺候著燕云縉。</br> 燕云縉對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畢竟是唯一的寄予厚望的兒子，也不可能因為他犯錯就一棍子打死。</br> 他指點了燕川幾句，后者都恭恭敬敬地稱是。</br> 燕云縉又覺得，燕川只是年幼，自己又疏于管教，日后帶在身邊，肯定會好起來。</br> 至于說什么親生不親生，都是蔣嫣然那個小妖精氣自己的。</br> 除了她，哪個女人敢違抗他的命令？更不要說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與別的男人廝混了。</br> 這日，燕川從外面進來，道：“父皇，秦放的長子秦昭已經找到了。”</br> “死了？”燕云縉抬頭問道。</br> “沒有。”燕川又遺憾又躍躍欲試。</br> 遺憾的是這樣兇悍的對手竟然沒死，躍躍欲試是想和他真正地較量一番。</br> “在風沙中失蹤這么久還能有命回來，也算他命硬。”燕云縉冷笑一聲道。</br> 真的太遺憾了，但是他心里又有種隱隱的期待——他自然不是期待和小蘿卜一決高下，而是期待蔣嫣然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神情。</br> 不，他不會那么輕易地告訴她。</br> 他要用這個消息引誘她，逼迫她為自己做些討好之事才能告訴他。</br> “父皇？父皇？”燕川不明白為什么說著說著話，燕云縉就走神了。</br> 燕云縉“嗯”了一聲，終于回神：“你剛才說什么？”</br> 燕川原本就心里忐忑，聞言更是心如擂鼓，咽了口口水后才道：“今天是兒子生辰，想請父皇到兒子營帳中……”</br> “好。”</br> 燕云縉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道：“你想要什么東西，盡管開口，我今天都能賞你。”</br> “兒臣唯愿父皇安康。”燕川忙道。</br> 希望父皇明日醒來的時候不要生氣。</br> “我知道你向來孝順。”燕云縉道，“既然是你生辰，那就回去歇著，晚上我就去了。”</br> 燕川謝恩退了出去。</br> 燕云縉想了想，到底沒忍住，起身回到了蔣嫣然那里。</br> 蔣嫣然正在繡著什么，聽見他進來也沒有抬頭，依舊低著頭一針一線地忙活。</br> 燕云縉習以為常，走上前搶過來看了看，原來是一方帕子。</br> 她在繡的，是帕子角落上的一叢蘭花。</br> 她所有的帕子，繡的都是蘭花。</br> 空谷幽蘭，配得上她。</br> 蔣嫣然見帕子被她搶去，也不生氣，慢條斯理地收拾著針線。</br> 燕云縉把帕子也扔回到針線籃中，張開雙手站在她面前：“更衣！”</br> 蔣嫣然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起身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放到嘴邊輕啜著。</br> 燕云縉也不生氣，又走到她身前：“好好伺候，我就告訴你一些那邊的消息！”</br> 蔣嫣然不為所動。</br> 燕云縉不緊不慢地道：“你不想聽聽秦昭的消息嗎？”</br> 果然不出他所料，蔣嫣然的瞳孔猛地一縮，神情極為凝重地看著他。</br> 燕云縉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張開手：“更衣！”</br> 蔣嫣然猶豫了下，伸手解開他的腰帶。</br> 燕云縉得意洋洋，看著自己的褲子道：“也脫下來。”</br> 蔣嫣然面上露出嫌惡之色，但是還是強忍著替他把褲子也解開，然后……</br> 燕云縉繼續開口，想讓她服侍自己。</br> 這下蔣嫣然惱了，把手中的腰帶直接摔在地上，轉身走到水盆前去洗手，然后坐到床上繼續做她的針線活。</br> 燕云縉磨牙：“你不想知道秦昭的消息嗎？”</br> 蔣嫣然忽然抬頭，微微一笑：“我已經知道了。”</br> 燕云縉臉色頓時變了：“你怎么知道的？”</br> 難道是他身邊出了細作？或者燕川那里有人被蔣嫣然收買了？</br> 可是好像也不太對。</br>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蔣嫣然笑容綻開，看得出來是由衷的高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