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縉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蔣嫣然道：“你想用這種方式挑撥我們父子關系，以為我是昏君嗎？”</br> “我說什么了么？”</br> 蔣嫣然慢條斯理地坐起來，從腳下又拉起一條被子把身體蓋上，躺回到床上，打了個哈欠，一臉不耐煩。</br> “你不用裝了！”燕云縉看見她這副模樣，火氣幾乎竄到了頭頂，“你分明就是故意讓我注意到你的傷，然后與燕川生出嫌隙，對不對？”</br> “你非要這么說，那就這樣吧。”</br> “你這是什么意思？”燕云縉又把她身上的被子扯下來，“你給我說清楚！”</br> “說什么清楚？”蔣嫣然從容不迫，“我什么都沒說，就被你扣了一頂離間你們父子的大帽子。如果我再說什么，豈不是十惡不赦？”</br> 聽出她話語中的嘲諷，想想事情的始末，燕云縉也有些不確認起來。</br> “你怎么得罪了燕川？”他沉聲問道。</br> “這件事情，你問他可能更好些。如果問我，那就是我根本沒得罪他。”</br> 燕云縉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情可能確實不排除是他想多了，便冷聲道：“以后不許招惹他。他是我兒子，你招惹他，我不會向著你。不管對錯，我只會罰你一個。”</br> 蔣嫣然轉身背對著他，身形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根本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br> 燕云縉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無力。</br> 看著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就郁悶，但是想發泄，她也毫不畏懼，更不會示弱。</br> 無論他怎么折騰，他從來沒有從她口中聽到哪怕一絲聲音。</br> 再繼續呆下去就要被這個女人氣死，燕云縉轉身出去，回到自己處理公務的營帳中。</br> 他讓人把燕川喊來。</br> 燕川進來的時候，看到燕云縉正在用軟布擦拭著桌案上的香爐，面色平靜，他心中便知道，父皇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br> 燕云縉這般平靜無波的時候，多半心里都在醞釀著怒火。</br> 燕川撩袍跪下，向燕云縉行大禮請安。</br> 燕云縉像沒聽到一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香爐，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寶一樣。</br> 燕川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蔣嫣然那個女人向父皇告狀了。</br> 他就怕她不告狀呢！</br> 燕云縉把香爐拿在手中，往上呵了一口氣，又擦了幾下，才似笑非笑地看著燕川：“起來吧。”</br> 燕川剛想站起來，就眼睜睜地看著燕云縉手一松，香爐跌到地上，打了幾個滾后落在他身前。</br> 燕川撿起來，站起身來用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送到燕云縉面前。</br> 燕云縉沒接，他似笑非笑地道：“剛才我是故意的。雖然是心愛之物，但是不高興的時候，想摔便摔，心情舒暢。川兒，你也試試。”</br> 燕川心里一沉，攻進地道：“兒子不敢。”</br> 父王的心愛之物，他能摔，自己不能。</br> 這不是說……</br> 燕云縉開口，聲音冷若冰雪：“原來你還記著規矩！我的女人，我可以隨意打罵。你不行！”</br> 燕川跪倒在地：“父皇容稟。”</br> “你說。”</br> “兒子不知道蔣嫣然在您面前如何挑撥是非，栽贓嫁禍，但是兒子與她素無冤仇，更不會與女子糾纏，所以什么都沒做。她說的，都是謊言！”</br> 燕云縉眼中露出慍怒和失望之色，然而轉瞬即逝。</br> 他冷冷地道：“她沒有撒謊……”</br> 因為她根本什么都沒說。</br> 可是燕川滿眼不忿地道：“父皇難道寧愿相信她一個中原妖女，也不相信您的親生兒子嗎？”</br> “親生”這兩個字，又扎了燕云縉一刀。</br> 燕川根本不知道，蔣嫣然一直以來都在用他的身世說事。</br> 燕云縉把情緒收斂得極好——燕川已經不是孩子，他是大蒙五萬后繼將士的首領。</br> 如果處理不好父子關系，那賀長楷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br> “我沒有不相信你，”燕云縉緩緩地道，“但是中原有句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是一個男人，不要被女人影響，更不要用女人的手段。你的戰場只有一個！”</br> 燕川心里不服，但是面上不敢顯露出來，磕頭道：“是，兒子謹記父皇的教誨。”</br> 父皇已經被那妖女洗了腦，根本就不是從前那英明神武的父皇了。</br> 他是做了局陷害蔣嫣然，他覺得后者一定哭哭啼啼找父皇訴苦，進而讓父皇厭煩。</br> 但是沒想到，父皇非但沒有厭煩，還為她來敲打自己。</br> 這個始料未及的結果，讓燕川幾乎要吐出一口心頭血。</br> 從燕云縉營帳中出來，悶悶不樂的燕川往自己母妃韓妃的營帳而去。</br> 燕云縉聽手下人說了燕川的去向，眉頭緊緊皺到一起。</br> 他就覺得，這次來，燕川行事處處透著一股女人的小氣算計。</br> 現在看來，都是韓妃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燕川，讓他替自己爭寵。</br> 而燕川這個蠢貨，真的忘記了自己的本分，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br> 燕云縉忍不了。</br> 再說燕川來到韓妃營帳，對她道：“母妃，父皇因為那妖女狠狠罵了我一頓。”</br> 韓妃變了臉色——皇上竟然也會為女人出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