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下意識地問：“什么事情？”</br> 她不知為何想起了不久之前，姐姐先是給燕云縉去了一封信告知真相，在他想要遮掩的時候又用孔明燈傳信，將他錯誤決策昭告天下的事情。</br> 剛才自己進來的時候，哥哥想藏起來的，難道就是燕云縉的信？</br> 為什么聞到了報復的氣息？</br> 可是他能抓到己方的什么把柄呢？會不會是針對姐姐？</br> 世子顯然和她想得一樣，皺眉看著虎牙：“燕云縉怎么把消息傳進來的？”</br> 如果他所料不錯，怕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果然，虎牙憤怒地道：“那龜孫子，借助風力弄了許多孔明燈送信進來。”</br> 世子閉上眼睛，頭靠在椅子上。</br> “虎牙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說啊。”阿嫵被蒙在鼓里，急得要命，直跺腳道。</br> 既然用的是相同的辦法，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燕云縉是針對姐姐而來的。</br> 虎牙看看世子，后者擺擺手讓他出去，自己站起身來道：“小老虎，你別激動。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想答應。”</br> “好，我不激動。”阿嫵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你說，是不是他針對姐姐？”</br> “是，燕云縉說，他這次來不為了攻城略地，而是為了蔣姑娘而來。只要答應把蔣姑娘交給他，他就退兵。”</br> 阿嫵愣住，嘴巴張開，顯然十分震驚。</br> 片刻之后，她跺腳罵道：“這個卑鄙無恥的陰毒小人！”</br> 燕云縉此舉，是要逼死姐姐啊！</br> 現在如此艱難的時候，眾人本來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悲壯準備，但是聽到只要交出一個女子就能解決現在之困，怎么可能不動心？</br> 即使也擔心燕云縉出爾反爾，但是這個誘、惑太大，代價對他們來說忽略不計，怎么會不逼著哥哥交出姐姐呢？</br> 可是燕云縉多次在姐姐這里吃癟，尤其是上次，親手斬殺了自己的戰馬，這仇恨如何還能解開？</br> 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戰馬對他們來說，是最親密的伙伴和家人。</br> 就阿嫵自己而言，如果有人敢這樣對自己的戰馬，她一定會傷心欲絕，奮起復仇。</br> 恐怕燕云縉現在，生撕了姐姐的心都有。</br> 更別說，還有那被無辜枉殺了戰馬的一萬五千將士。</br> 所以燕云縉指名道姓要姐姐，算計的是人性弱點，打的一定是報復姐姐，讓姐姐生不如死的主意。</br> 在絕對的實力劣勢面前，在大量的流血犧牲面前，沒法責備謀士將士們要把姐姐推出去。</br> 對于阿嫵而言，姐姐是任何時候、付出任何代價都絕不能放棄的家人，可是對其他人而言，她也只是一個陌生人。</br> 她的喜怒哀樂，并不比那些可能要為此犧牲的將士們的性命更重要。</br> 甚至阿嫵自問，如果此時燕云縉想要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子，她自己恐怕也會同意。</br> 誰的命都是命啊！</br> 一條命對幾萬條將士的命，孰輕孰重，這是一道并不困難的選擇題。</br> 可是那是她的姐姐啊！</br> 阿嫵恨得牙都癢癢，恨不得現在立刻沖出去，跟燕云縉決一死戰。</br> 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br> 世子看著她氣到渾身發發抖的模樣，站起身來走近扶著她肩膀，沉聲堅定地道：“小老虎你放心，如果把蔣姑娘交出去，十幾萬將士的臉往哪里放？但凡剩下一個男人，都不可能把任何一個女人交出去平息戰亂！”</br> 阿嫵聲音都哽咽了：“哥哥，真的不能把姐姐交出去。燕云縉會讓她生不如死的。”</br> “小老虎，在你心里，哥哥就是那種不堪的男人嗎？”</br> “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擔心。哥哥，說實話，我自己心里這幾天都很亂了。”</br> “你放心。”世子深吸一口氣，“花蕊夫人說，‘四十萬人奇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我即使戰死，也絕不會讓人這般詬病。”</br> “哥哥，”阿嫵看著他，眼神堅定，“我會和你并肩戰斗到最后一刻。你生我生，你死我死。”</br>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br> 這本來就是同袍之誼。</br> 他們是軍人，要共同保衛他們的家人，每一個！</br> 世子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含笑看著她。</br> 他生她生，他死，亦舍不得她死。</br> 讓她流淚，是他的無能。</br> 哪怕他流盡最后一滴血，也要換她無憂笑顏。</br> “哥哥，”阿嫵既然知道了世子的決定，心里就有譜了，思維十分快，“我現在先回明府。我怕娘和姐姐也已經知道了消息，先回去讓她們放心。”</br> 她想了想，咬著嘴唇道：“哥哥，我知道這樣的決定會受到很大的反對。你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吧，就說我不放，你也不能跟地虎軍撕破臉。”</br> “哥哥，我真的沒事的。我從來不在乎什么名垂青史，我只是單純喜歡打仗。”</br> 如果有任何罵名，讓她來背負。</br> 哥哥以后的路還很長，他的未來應該是璀璨光明的，不應該留下污點。</br> 最艱難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來，接下來就很流暢了。</br> “還有，哥哥你要告訴將士們，這只是燕云縉的計謀。即使得到了姐姐，他也會出爾反爾的。”</br> 阿嫵擔心蔣嫣然腦子發熱犧牲自己，也是這么跟她說的。</br> “姐姐，雖然只交手過那一次，但是我知道，燕云縉是個陰險狠辣又貪心不足的。他得了你之后，肯定也會繼續攻城的。”</br> “他是想要羞辱你，羞辱將士們之后再要我們的性命。”</br> “姐姐，如果你有絲毫要犧牲自己的想法，趕緊給我打住。”</br> 事到如今，蔣嫣然依然十分平靜，好像在冷眼旁觀別人的事情一般。</br> 蘇清歡知道后也氣得渾身發抖，燕云縉這一招實在太陰毒了。</br> 退一萬步講，把蔣嫣然交出去，他也不會放過世子，該來的戰爭還會來。</br> 可是不交出去，如果戰敗，所有的罪孽都會落到蔣嫣然身上。</br> 有些男人，做男人不行，推鍋可很行。</br> 紅顏禍水的說法，不就是自己放縱的男人，把所有罪過推到女人身上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