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看似普通，實際上也很普通的寶藍色鑲黃邊的絲綢包袱。</br> 她想知道，那里面到底裝了什么神奇的衣服，能讓李慧君如此篤定，自己能被她說動。</br> 阿嫵的神色和蘇清歡一模一樣。</br> 她好奇地伸手慢慢打開包袱，然后更好奇了。</br> 里面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深藍色的袍子并一身松江三梭布的中衣，既不會發光，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br> 難道玉團穿上這件衣服，就與眾不同了？</br> 好吧，既然李慧君要賣這個關子，而且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阿嫵決定配合，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br> 她把玉團拉過來，伸手解他的袍子。</br> 玉團卻被嚇得緊緊握著自己的衣領，往后退了幾步躲開她的手，紅了臉道：“姐姐，這不行。男女授受不親！”</br> 阿嫵哈哈大笑：“你個毛孩子，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我弟弟和你差不多大，天天在府里光著屁股跳進湖里游泳，誰都不知道避諱呢！”</br> 阿貍還會沒羞沒臊地到處說，有錦鯉咬他的小弟/弟，還到處給人看被錦鯉“吻”過的小兄弟，結果被陸棄打了一頓。</br> 阿嫵想想就覺得好笑，又覺得出來久了，有些想兩個弟弟了。</br> 想到阿貍，她口氣就更熟稔了。</br> “而且算起來，我是女子，吃虧的是我！快過來！”</br> 讓姐姐給你換上小“戰袍”，看看你到底是何方妖孽！</br> 玉團跑到李慧君身邊，雙目含淚仰頭看著她，“娘，您不是說，不能讓別人給我換衣裳么？為什么您要讓姐姐給我換衣服。我……”</br> 李慧君愛憐地看著他：“去吧，娘不會害你的。娘都是為了你好。”</br> 玉團一步三回頭地往阿嫵身邊走去。</br> 阿嫵看著她可憐兮兮，像要上斷頭臺一般的神色，不由好笑地道：“我又不吃小孩，你怕什么！”</br> 玉團站到她身前，閉上眼睛咬著嘴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只是垂在身側緊緊握成拳的手，出賣了他的緊張。</br> 阿嫵一邊替他解著扣子一邊道：“玉團子，姐姐告訴你，你是男孩子，不能這樣怯懦。”</br> 玉團的嘴唇都快咬破了，一言不發。</br> 阿嫵搖搖頭，把他的袍子脫下來扔到一邊，又替他脫中衣，嘖嘖道：“你里面還有腰帶啊，還系得這么緊，多難受啊！”</br> 對此阿嫵覺得自己是有發言權的。</br> 發育的困擾，讓她經常用白布勒著胸，真是難受啊！</br> “你這腰帶怎么系的？”</br> 一不小心竟然拽成了死結？</br> 玉團還是一臉被強迫的表情，一言不發。</br> 阿嫵生氣了，干脆用力把腰帶扯斷！</br> 玉團聽見裂帛之聲，目瞪口呆地看著阿嫵，情不自禁的道：“姐姐的力氣好大。”</br> “那是自然。”阿嫵得意洋洋地道，“沒事，你外面還有腰帶呢。而且玉團，你是男……”</br> 她愣住了。</br> 因為腰帶一被拽開，玉團的褲子劃拉掉到了腳踝上。</br> 阿嫵本來想用他的小弟、弟跟他開個玩笑，像從前嘲笑阿貍那般，結果發現，玉團沒有？</br> 天啦嚕！</br> 阿嫵又看了看，這次玉團害羞地用雙手捂住身前不讓她看。</br> 好像確實沒有？阿嫵覺得自己沒有眼花。</br> 她吃了一驚看向李慧君：“側妃娘娘，玉團，玉團是天閹？”</br> 李慧君愣住了。</br> 天閹？阿嫵腦洞為什么這么大？</br> 蘇清歡已經明白過來，罵道：“別胡說八道，快給玉團換好衣服。”</br> 電光火石間，阿嫵忽然反應過來，“我，我知道了！玉團是……”</br> 是女孩，她女扮男裝！</br> 蘇清歡做了個噤聲的姿勢。</br> 阿嫵把后半截話，生生吞了下去，給玉團換衣裳。</br> 李慧君道：“所以表姐，現在知道我沒撒謊了吧。我爭取那些有什么用？我撒下彌天大謊，只為日子好過一些。其實真的，從我到了王爺身邊，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世子的，用不了多久就是世子的了。”</br> 可是現在她有些著急了，世子遲遲不動手，她覺得自己的秘密，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br> “你為什么？你即使生了女兒，日子也不會多難過啊！”蘇清歡是真的震驚了。</br> 李慧君苦笑：“正如姐姐所說，我憑什么過好日子？因為我長得好？王爺身邊不乏美女；因為我家世好？西夏早已是中原的附庸；甚至我跟著王爺的時候，早已殘花敗柳，明日黃花……”</br> “我也真是一個普通女子，并沒有表姐想得那么可怕；這一路走來，我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br> 父親、兄長先后被殺，故土遭遇劫難，她離國破家亡，又差多少呢？</br> 年少像阿嫵這般大的時候，以為自己可以撬動世界，改變天下；現在才發現，不過是井底之蛙的癡心妄想。</br> 她只是被命運裹挾著前進的一只小小可憐蟲，努力才能自保，談何改變天下？</br> 送走李慧君母子，不，母女，屋里還是只有蘇清歡和阿嫵。</br> 阿嫵問：“娘，您相信她的話嗎？”</br> 蘇清歡道：“半信半疑，不，六七分相信吧。”</br> 畢竟李慧君的說辭，她暫時沒有挑出什么漏洞，而且李慧君已經直接把最大的軟肋自己暴露出來。</br> 別的或許蘇清歡會懷疑多一些，但是那是她親生女兒。</br> 一個愛女兒的母親，眼神是騙不了人的。</br> “我和您感覺差不多。”阿嫵道，“但是她從前那么狡詐，娘也不要完全信她。”</br> 蘇清歡點頭：“我知道。小老虎，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要對別人說起。”</br> “我知道。”阿嫵點點頭，“可是娘，哥哥也不行嗎？我想告訴哥哥。”</br> “你哥哥可以。”蘇清歡若有所思，“我回頭也告訴你爹一聲，別人就先不要提了。”</br> “是。”</br> “娘，您先別想這些，還是想想李慧君跟您說的，明天去王府的事情吧。”阿嫵提醒道。</br> 其實她對李慧君的信任，本來沒有蘇清歡那么多，但是李慧君主動提起了蘇小草的事情，她便覺得，可能還真有幾分誠意。</br> 現在，就等著明天去王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