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淚盈于睫。</br> “再說一句吧,”世子笑著替她拭淚,“任何時候,哥哥都不會傷害你。但是如果哥哥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傷,要讓哥哥知道,哥哥會改。”</br> 阿嫵撲進世子懷里大哭。</br> “哥哥,你都這樣了,還一心為我想。”</br> “小老虎,你長大了,和我疏遠了。其實只要和小時候那般,哥哥給你什么,你只管收著便是。”</br> 他的如意,早早的送給了她,定下了她。</br> 允許她喜歡別人是假的,但是其他的話都是真心的。</br> 他不會給她機會,喜歡上別人。</br> 阿嫵哭了一場又覺得難為情,看著世子的帕子被她的眼淚鼻涕浸濕,難為情地抬頭道:“哥哥,我還是個愛哭鬼。”</br> “小老虎是真性情。”</br> “娘說人家會嘲笑我的。”阿嫵咬著嘴唇,“嗯,我得改。”</br> 世子但笑不語。</br> 她為什么要改?</br> 愛哭又如何,誰敢嘲笑?</br> 背負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不就是為了能讓她活得暢快嗎?</br> “對了,哥哥!”阿嫵忽然從世子懷里抬起頭來,“我爹給小蘿卜定親了!”</br> “嗯?”</br> 阿嫵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自己和蘇清歡的對話都說了。</br> “阿嫵說得很對。”世子凝眉道,“明錦確實不行。”</br> 他也見過明錦,其實明唯之前是有意讓明錦跟著他的,雖然沒有明說。</br> 那時候他去明府,明唯讓明錦出來奉茶,聰明如世子,已經隱約猜出了原委。</br> 但是世子不動聲色地借著“醉酒”,表達了對阿嫵的思念。</br> 明唯知難而退。</br> 印象中那個女子,清秀溫婉,小心翼翼,雖然禮節上無可挑剔,但是世子就覺得,配小蘿卜,缺了很多東西。</br> “是吧是吧,”阿嫵從哥哥這里得到了共鳴,十分激動,“我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想的,竟然覺得明錦可以,只要小蘿卜同意就行。我爹就更夸張了,這親事定的莫名其妙。”</br> “這樣,”世子沉聲道,“你出去后給小蘿卜去封信告訴他事情的原委。”</br> “背著我爹娘?”阿嫵睜大眼睛問。</br> “嗯,我告訴你出去后找誰,他就把信替你送走了。”</br> 阿嫵想了想,鄭重點頭:“好。”</br> 可是她想了想又道:“小蘿卜要是答應了呢?他懂什么!就知道聽爹的話!”</br> 世子目光灼灼看著她,眼中隱有笑意。</br> 阿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玩弄著耳邊的頭發道:“我雖然也不懂,可是知道這件事情很重要,不能輕易答應。”</br> 阿嫵覺得蘇清歡的想法很可笑,為什么要讓十二歲的弟弟現在決定以后終身的選擇。</br> 這樣的民主,不要也罷。</br> 她下意識地忽略了蘇清歡說的兩人將來都可能變心,自己也不是很贊成。</br> 可是說完了又覺得有些窘迫,這是扎哥哥的心吧。</br> 世子笑笑:“小老虎說得很對。這樣,我也給小蘿卜寫封信,你一起給他。”</br> “好。”</br> 世子一開口,阿嫵就覺得這事情篤定了許多。</br> 世子在桌案前略一思考,提筆寫下幾個字,折起來遞給阿嫵。</br> 阿嫵震驚地道:“這,這就寫完了?”</br> “寫完了。”世子含笑點點頭。</br> 阿嫵眨巴眨巴眼睛,“我能看看嗎?”</br> 世子道:“當然可以。”</br> 阿嫵卻猶豫了,“算了,我不看了。”</br> 不看就可以假裝哥哥說了很有力度的話,小蘿卜一定會聽他的。</br> 世子道:“你也不用過度憂心,答應了又如何?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事情?”</br> 想要成就一樁婚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可是想要悔婚,有太多的理由。</br> “行吧,反正我娘也沒有把話說死,就怕將來婚事出了變數,明錦她承受不起,唉。”</br> 前錯萬錯,都是爹太草率了。</br> “阿嫵,你小時候喜歡玩小河豚,最喜歡把它們拿在手上,看著它們氣鼓鼓的樣子。”世子徐徐道,“河豚可愛嗎?”</br> “哥哥的意思是,河豚雖然可愛卻有劇毒;明錦雖然溫柔,卻不是好相與的?”</br> “阿嫵,哥哥也是沒有親娘庇佑的庶子。”</br> 他和明錦,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樣的,雖然爹曾經還算靠譜,但是唯有自己不斷努力,也不斷狠心地去斗,才能存活下來。</br> 作為一個男人,他要露出鋒芒,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值得眾人的擁護。</br> 作為一個女人,明錦要循規蹈矩,證明自己與其他大家閨秀無異,值得高門的青睞。</br> 這件事情沒有對錯。</br> 但是男人的偏執,注定有更廣闊的天地去發揮;而女人的偏執,只能用在后院,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br> 明錦從小對自己的要求,應該就是宗婦的那一套,自然也包含了斗天斗地斗妾室斗妯娌,這些不是將軍府后院該有的。</br> 從這個角度來說,她進了將軍府,是屈才了。</br> 阿嫵聽了這話心頭大慟,哽咽著道:“哥哥,對不起,當初我也曾經以為你是真心和小蘿卜決裂,要擄走我。”</br> 哥哥是真正把將軍府當成自己的家的。</br> 沒有得到過母親之愛,驀地獲得一點光熱,就讓他奮不顧身地去撲上。</br> 沒有親娘,庶子,輕描淡寫的話語背后,是多深的疼痛。</br> 世子拍拍她,“決裂是假的,但是帶走不帶走你,我一直在猶豫。”</br> “我不怪哥哥,我自己從來沒怪過哥哥。”阿嫵道。</br> “好了,不激動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否則一會兒你腫著眼睛回去,表舅以為我欺負你,以后不讓你來看我了。”</br> “那我就偷偷來,我明天還來。”阿嫵道。</br> “好。”世子嘴角帶著笑意,心底無比柔軟。</br> 他不動聲色地提身世,她立刻心疼。</br> 他對她暗暗提要求,這個傻孩子,毫不思考地就答應。</br> “明錦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聽話。”</br> “好。”</br> 哥哥說的總是對的。</br> 將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br> “秦大姑娘,您來了挺長時間了。”獄卒賠笑小聲提醒道,把腰間的鑰匙撥弄得嘩嘩作響。</br> “啊?我不是剛來嗎?”阿嫵裝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