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有四個兒子,蘇清歡早逝的父親排行第三,她有個親姐姐,前幾年被賣到隔壁村做了人媳婦,因為彩禮要得太多,對方跟這邊也斷了聯系。她還有個親哥哥,離家七八年,據說投了軍,但是音訊全無。</br> 蘇清歡穿越來的時候是蘇小花十歲的時候,彼時她已經在程家呆了三年,對蘇家的人并沒有什么感情。</br> 宋氏的第四個兒子入贅城里,很少回來。</br> 另外兩個兒子,就是蘇清歡的大伯、二伯,都娶妻生子,還有了孫子輩,一大家子沒有分家,看著都覺得鬧騰。</br> 而今天,老蘇頭、宋氏帶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媳都來了,十幾口幾乎要把要茅草屋團團圍住,氣勢洶洶。</br> “花兒!”宋氏見蘇清歡抱胸靠在門口,根本沒有害怕的模樣,不由嚴厲地喊道,“你在大戶人家呆了這么多年,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了嗎?既不喊人,也不招呼我們進去。”</br> 蘇清歡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鬼屋,當初是祖母說,我住在這里,早晚橫死。我命硬沒事,但是不敢連累你們。”</br> 老蘇頭腰間掛著個臟的看不出本來模樣的旱煙袋,手中握著幾乎不離手的煙袋鍋子在旁邊石頭上敲了敲,道:“不進去就不進去吧,說正事。”</br> 蘇清歡討厭宋氏,但是更討厭老蘇頭。家里的壞事基本都是他定的,但是一定要讓宋氏出頭做壞人,自己躲在后面,樂享其成。</br> 蘇清歡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忙把手在背后搖一搖,示意陸棄不要管。</br> 宋氏道:“村里人都知道,你嫁給了京城人士。攀上了高枝,我們也替你高興。當初你不經我們許可就搬了出來,又不告知長輩就成親,這不合規矩……”m.</br> “哦——”蘇清歡故意把聲音拉得長長的,“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祖母說的有點晚了。”</br> 陸棄聽到這話,臉色微變了變,但是很快面色如常。</br> “你年輕,我們也不跟你計較。但是家里把你養這么大,這聘禮該補還是要補的。”</br> 她大概做出了某種分配承諾,她身后的兩個兒媳婦趙氏和王氏來跟著附和。</br> 蘇清歡冷笑道:“爹娘把我養到六歲,他們齊齊去世;七歲你們十兩銀子把我賣到程家,養了我半年多,十兩銀子,你們不覺得燙手嗎?我歸家后在蘇家住了一個月,做得活計遠比我在程家拿一兩銀子月銀干的活多,還倒貼幾兩銀子給你們買東西。后來我從你家里搬出來,可是理正主持的,公平公正。祖母說把我養這么大,去問問程家答不答應!”</br> “想做姨娘不成被攆出來,還有臉提程家。”宋氏被她搶白得無話可說,惱羞成怒道。</br> “做姨娘也要拿姿色和柔順換取,總比有些人空手套白狼做白日夢來得坦蕩。”蘇清歡毫不相讓。</br> 她但凡能夠委曲求全,別說姨娘,過幾年平妻都是有可能的。</br> 可是,她不能。</br> 即使現在頭上無片瓦,吃飯靠雙手,她也從來沒后悔過當初的決定。</br> 吃苦可以,受委屈免談。</br> 宋氏怒道:“你把你相公喊出來,我跟他說。”</br> 京城里來的貴人,松松手指縫,幾十兩銀子也掉出來了。</br> 蘇清歡面無表情:“我相公當初娶我時就明說了,若是有窮親戚想攀龍附鳳,要我擋回去。他娶的是我,不是一窩子貪婪成性的蛇鼠。”</br> “你罵誰!”宋氏都要跳起來了,拍著大腿撒潑道,“大家都來看看有沒有天理了,這樣辱罵長輩有沒有道理!明仁、明義,你們是她的大伯二伯,還不替明禮教訓教訓她!”</br> 陸棄見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向蘇清歡走來,想都沒想,把握在手中許久的石子投出去。</br> 石子帶著萬鈞之力,直取兩人膝蓋。</br> “撲通”、“撲通”兩聲,兩個做慣活計的結實男人齊齊摔倒。</br> 蘇清歡回頭看看陸棄,眼中有訝然和驚艷——好俊的身手。</br> 陸棄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腰,看著鬧事的蘇家人,一字一頓地道:“我的娘子,除了我,誰敢動一指頭!”</br> 他臂膀寬厚,帶著濃濃的男性荷爾蒙氣息,讓蘇清歡覺得安全感十足。</br> 話語霸道至極,當然內容有待商榷。</br> 他敢動她一指頭試試,打不死他!</br> 蘇家人再怎么貪婪,也都是沒見過世面的莊稼漢,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還沒見人動手,自己這邊的人就倒下了,于是丟盔棄甲,連狠話都沒敢放,灰溜溜地扶著受傷的兩人走了。</br> 蘇清歡覺得心里憋了許久的郁氣一下子出盡,感覺不要太爽。</br> “陸棄,真是條漢子!”她踮起腳,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道。</br> “為什么要挑釁他們?”陸棄沉著臉。</br> 蘇清歡是不知道他身手的,那怎么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就不怕他們惱羞成怒動手?</br> “我早有防備呀。”蘇清歡拍著自己腰間的荷包,“能讓人皮膚發癢潰爛的藥粉,解藥只有我有。”</br> “愚蠢。你知不知道……”</br> “不知道。”蘇清歡挨了罵,不想理他,扭身到廚房里把飯菜端回來,跟有仇似的用筷子戳著鍋包肉,氣鼓鼓地吃著飯。</br> 陸棄坐在炕上道:“若是他們人多勢眾拿住了你,對你嚴刑相加,能不能逼你交出解藥?”</br> “你以為他們是官府的人?不過一群欺軟怕硬的莊稼漢!”</br> “人心險惡。對別人或許他們不敢,對你,他們真敢。就算鬧出人命,這是家事。民不告,官不究。隨意放出你忤逆的謠言,你死了,他們還算為民除害。”</br> 蘇清歡一時觸動,再抬眼看陸棄的時候,卻發現他眼中有傷痛彌漫。</br> 難道,他是被親人所害?</br> 這種隱私應該是被尊重的禁區,蘇清歡耷拉著頭承認錯誤:“是我想得單純了。”</br> 本來她以為陸棄會繼續教育她,結果卻聽他道:“有我在的時候,你可以放肆。我不在的時候,要學會隱忍,等我回來,會替你出氣。”</br> 蘇清歡的眼眶,一下子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