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妹摸黑出門的時候，言景則帶著蔣奶奶在縣城的一個小賓館安頓了下來，第二天，又帶著蔣奶奶去市區，坐上了高鐵。</br> 他把蔣奶奶照顧得很好——這個老太太是個完全沒有防備心的，他說啥就聽啥，真的挺好照顧的。</br> 坐了一天的車，周五晚上，他們來到了A大所在的城市。</br> 這一路過來，他們坐了六小時的高鐵，特別累人，但周圍所有的一切，對蔣奶奶來說都是新鮮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所以她一直很興奮，一直神采奕奕。</br> 言景則把她送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又去附近的店里買了兩份麻辣燙帶回去。</br> 他所在的村子里的人很能吃辣，之前他去接老太太的時候，看到老太太沒吃完的飯，就是辣椒煮土豆，他覺得老太太應該會喜歡麻辣燙。</br> 至于麻辣燙這樣的食物不健康……偶爾吃一次也無妨。</br> 果不其然，老太太非常喜歡吃麻辣燙，還一個勁地說自己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br> 陪著老太太吃完，已經晚上九點了，言景則騎著剛買的二手自行車，往蔣平修的洗車店趕。</br>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用手機跟蔣平修聊天。</br> 蔣平修總會第一時間回復他的消息，聊天頁面還會一直顯示蔣平修“正在輸入中”，但蔣平修很少主動給他發信息……</br> 這讓言景則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兒。</br> 這孩子，也太小心翼翼了！</br> 都怪原主太渣！</br> 周五晚上，洗車店的生意挺好的，很多人會在這天晚上把車子洗干凈，方便周末出去約會。</br> 蔣平修忙個不停，心里卻是非常高興的——明天就是周六了，到時候言景則會來看他！</br> 他已經一星期沒看到言景則了，特別想見言景則。</br> 終于把一輛車擦干，蔣平修摸出手機看了看，看到沒有未讀信息，不免有些失落。</br> 言景則應該很忙……不過既然言景則說了明天會來看他，那么他等著就行了。</br> 他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言景則。</br> 現在天冷了，洗車這活兒不好干，老板娘就給他加了五百塊的工資，這樣他下個月可以多給言景則一些錢，免得言景則給他買了這么多東西，錢不夠花。</br> 把手機放回口袋里，蔣平修偷偷用汽車后視鏡看了看自己的樣子。</br> 這一個星期，他用了言景則給他買的洗發水，擦了言景則給他買的面霜，這兩樣東西都挺好用的。</br> 現在他的頭發不像以前用肥皂洗的時候一樣硬邦邦的了，他臉上細小的開裂也好了很多。</br> 他覺得自己變好看了。</br> 他景則哥，會不會喜歡？</br> “蔣平修，你在照鏡子？”小張看到蔣平修的動作，吃驚地問道。</br> “我……”蔣平修有些不好意思，漲紅了一張臉。</br> “你總算知道要好看了！”小張道：“我跟你說，男人也是要好好打扮的，長得好看才好找對象！嘖嘖，要是能長成你哥那樣，都不用追，就有一大群女人朝他身上撲。”</br> 說到蔣平修的哥哥，小張的臉上露出羨慕來，他雖然對蔣平修的哥哥有意見，但也不得不承認，人家長得很帥。</br> 長得帥就算了，他還是A大高材生，以后的人生，肯定跟他們完全不一樣。</br> 這么想著，小張又道：“蔣平修，你哥將來真的什么都不用愁，就他這條件，肯定能找個有房子的女人，那就爽了。”</br> 蔣平修臉上的熱度退去，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嗯。”</br> 蔣平修不想聽小張說這些，轉到車子另一邊擦車去了，他干得很賣力，都不用小張動手，就已經把車子給洗干凈了。</br> 車主滿意地開車離開，蔣平修正想再找點別的活兒干，小張突然道：“蔣平修，那是不是你哥？”</br> 蔣平修抬起頭，果然看到一個男人踩著被路燈拉長的身影，緩緩走來，路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顯得格外溫柔。</br> 那就是言景則！</br> 蔣平修從小就知道，言景則很好看。</br> 村里其他人都臟兮兮的，言景則卻不一樣，他的臉上從來不會掛著鼻涕泡，他的衣服總是干凈的，他的皮膚更是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還白。</br> 言景則是那么與眾不同。</br> 他打小就崇拜言景則，后來年紀大了點，更是喜歡上了言景則，但他從沒想過要和言景則在一起，最初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言景則都讀高中了，竟然連書包都沒有，想給言景則送個書包而已。</br> 言景則收下了書包，還愿意跟他說話，他自然欣喜若狂。</br> 等后來得知言景則過得不好，他更是開始賺錢給言景則。</br> 言景則這樣的人，不該連吃飯的錢都沒有。</br> 從那時到現在，一眨眼，都過去三年了。</br> 之前那三年，言景則其實對他很一般，但只要言景則愿意跟他說說話，他就已經很開心了。</br> 而最近……</br> 最近言景則對他太好了，他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br> 言景則還變得更好看了，他的目光都不能從言景則身上挪開。</br> 蔣平修睜大了眼睛看著言景則。</br> “平修。”言景則也看到了蔣平修，露出一個笑容來。</br> “景則哥。”蔣平修猛地回過神來：“你……你怎么來了？”</br> “來接你。平修，我租了個房子，你今天晚上去我那里住吧。”言景則道，洗車店是晚上十點關門，早上九點開門的，他租住的房子離這里騎自行車二十分鐘，蔣平修住他那里，來回上班也是來得及的。</br> 其實他更想讓蔣平修辭職，但他現在還沒錢，只能先緩緩。</br> “你租了房子？錢夠嗎？”蔣平修著急地問道。他一直在洗車店干活，沒想過換地方，就是因為洗車店包吃住……在這座城市租房子住很貴，再差的房子也要五六百一個月，在包吃住的店里工作，一個月少說能省一千！</br> 現在言景則要租房子……那得多花多少錢？</br> “我找了個兼職，夠了。”言景則道。</br> “你要讀書，哪能去干活？”蔣平修想也不想就道。</br> “那兼職不花什么功夫。”言景則笑起來，轉移了話題：“你快下班了吧？”</br> “還有二十分鐘。”蔣平修看了看時間。</br> “我等你。”言景則道。</br> 蔣平修應了一聲，轉身就搬了個椅子給言景則。</br> 言景則坐下了，和蔣平修說話，還跟小張聊了幾句——這會兒天晚了，店里就只有小張和蔣平修在。</br> 大家說了一會兒話，下班時間就到了。</br> 蔣平修原本是住洗車店樓上的小隔間的，現在要走，他就上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用塑料袋裝了拎在手里。</br> 等蔣平修下樓的時候，言景則已經坐在自行車上，等著他了。</br> 這輛二手自行車，是言景則去接蔣奶奶之前買的，他要去做兼職的地方離學校有些距離，坐公交車要等，打車又太貴，他就買了輛自行車。</br> 考慮到可能需要載著蔣平修，他還特地買了一輛后面可以坐人的自行車。</br> 這會兒，他單腳點地，對著蔣平修道：“平修，上來！”</br> 蔣平修的心猛地跳了起來。</br> 他不知道側坐之類的坐法，聽到言景則這么說，他岔開腿笨拙地坐在了自行車后座上。</br> “抱緊我，走了。”言景則道，開始蹬自行車。</br> 用自行車載著自己喜歡的人回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言景則早就幻想過這一幕，但真的這么做了之后……</br>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體力有點跟不上。</br> 都怪原主，只顧著學習都不知道要鍛煉一下身體！</br> 騎到后來，言景則已經氣喘吁吁了。</br> 蔣平修的手搭在言景則的腰上。</br> 言景則讓他抱緊，但他不敢，就只把手虛虛地搭在言景則腰間，可即便只是這樣，他也已經很開心了，一直偷偷地笑，還把臉輕輕地靠在言景則的衣服上。</br> 現在是冬天，言景則穿的衣服很厚，他這樣靠著，言景則應該發現不了？</br> 這么想著，蔣平修又在言景則的衣服上，輕輕地親了一口。</br> 親完之后，蔣平修才發現言景則已經開始大喘氣了：“景則哥……我走路就行了，我……”</br> “沒事，你好好坐著，我鍛煉身體呢！呼……”言景則道，說完又開始喘氣。</br> 蔣平修聽著言景則的喘氣聲，有些坐臥不安，但言景則說他要鍛煉……他只能繼續坐著。</br> 二十分鐘的路程，言景則最后騎了半小時。</br> 終于回到家，打開房門，言景則一邊把自行車往屋里搬，一邊對蔣平修道：“快進來。”</br> 言景則租的，是很久以前的紡織廠宿舍，名副其實的老破小，這房子有兩個朝南臥室，一個朝北小餐廳，一個朝北的廚房，還有個沒窗戶的衛生間。</br> 這樣的房子，真的不算好，至少他就挺嫌棄衛生間飄出來的味道和發霉的墻壁的，可蔣平修一進去，就道：“這房子真好。”</br> 這房子之前是一對老夫妻住著的，這對老夫妻要去幫女兒帶孩子，才把房子租給了言景則，屋里家具齊全，打理的也干凈，確實比蔣平修在村里的破平房，以及洗車店給他們住的狹小的隔間要好很多。</br> “你喜歡就好，我現在沒什么錢，只能租這么個房子，以后一間房我們兩個住，一間房給你奶奶住。”言景則道。</br> 蔣平修愣了愣：“我奶奶？”</br> “你奶奶就在里面，應該已經睡了。”言景則笑道。</br> 和蔣奶奶一起吃過麻辣燙之后，他就讓蔣奶奶進屋休息了，還給蔣奶奶開了空調。</br> 當時蔣奶奶是惦記著要等蔣平修回來的，但現在屋里沒動靜，她應該已經睡了。</br> 言景則說這話的時候很淡定，蔣平修卻已經呆住了，又重復了一句：“我奶奶？”</br> “嗯。”言景則點了點頭，打開了蔣奶奶的房門。</br> 這房子朝南的兩個臥室一樣大，布局也差不多，都是一張床、一個書柜、一個電視柜還有個電視機。</br> 這會兒，屋里開了空調暖烘烘的，而老太太躺在床上，已經睡熟了。</br> 蔣平修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關上門，看向言景則。</br> 言景則帶著點邀功道：“我前兩天回去了一趟，把你奶奶帶來了。”</br> 蔣平修張了張嘴，最終干巴巴地笑了笑：“景則哥，這是不是要花很多錢？我那里還有一點，我給你……”</br>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找了兼職，現在一個星期就能賺幾千塊，我有錢。”言景則道，其實他現在不一定能賺到這么多，畢竟網上接活兒不穩定，但如果真的缺錢，他多接幾個家教兼職，一星期也是能賺個一兩千的。</br> 他還可以跟某些平臺簽約，給人講網課什么的……只要有才華，賺錢的方法真的很多。</br> 而原主雖然人品不怎么樣，學習其實很好，不說別的，就說這會兒……他以前沒摸過計算機，也能趕上學校的學習進度，而按照原本的歷史，再過上半年，他就能在班里脫穎而出，到了大二，甚至在系里都很有名了。</br> 要不是這樣，白富美也不會喜歡上他。</br> 現在換成他……他覺得自己的學習能力比原主還要強！</br> 言景則正有點得意，蔣平修道：“景則哥……你有錢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分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