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完。簡茸正猶豫著怎么開口問小白關于“規定時間”的事,余光就瞥見一只修長的手，把他隨手扔在地毯上的長襪撿了起來。</br> 路柏沅剛和丁哥談完事，衣袖被他隨意扯到了手肘,平時用來握黑色鼠標的手此時抓著白底粉邊的長襪，非常突兀。</br> 簡茸第一反應就是把自己的腳丫子從茶幾上挪下來。</br> “……你倆干什么呢？”丁哥跟在路柏沅身后：“比腳毛？虧你們想得出來，比點好的行不行？”</br> 手機鈴聲響起，路柏沅把襪子隨手放到沙發扶手上，接通電話往外頭走。</br> 丁哥趕緊叫住他：“去哪？”</br> 路柏沅丟下句：“快遞。”</br> 直到大門關上，簡茸才挪到另側沙發,抓起襪子抬腳想往上套。</br> “干嘛？”丁哥叫住他,愣愣：“你還想穿回去啊？”</br> 其他三人也跟著看過來，簡茸保持著穿襪子的姿勢頓了兩秒，然后把另一只襪子也脫下來：“沒有。”</br> 丁哥打開手機看了眼：“今天直播效果挺好的,熱度第一，人氣第一,還直接沖到了這周平臺禮物榜第五……”</br> “才第五？”袁謙從手機中抬頭：“他今兒都收了快一百萬禮物了吧,只能排到前五？”</br> 襪子沒處放，簡茸隨手把它揣進大衣口袋。</br> 聽見這話，他倏地抬頭：“一百萬？”</br> “準確來說是一百一十七萬。”丁哥隨意算了下：“不加上免費禮物,扣分成扣稅應該有個五六十萬。錢是小事,主要是關注度,你一天漲的粉絲比別人一個月漲的還多……看,這波女裝不虧吧？”</br> 見簡茸一臉驚訝,袁謙樂道：“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你以前可是大主播。”</br> 簡茸確實算得上是大主播。</br> 但英雄聯盟分區觀看人數多,肯砸禮物的卻少。每月禮物排行上不是戶外博主就是顏值博主,英雄聯盟收禮物多的也是女主播,簡茸以前都是靠底薪和免費禮物分成吃飯的。</br> 小白從桌上拿起顆橙子：“算了，你們看他這直播風格，只吸噴子不吸禮物。”</br> 大門被打開，路柏沅單手夾著一個包裹，另只手拎著一個蛋糕盒回來了。</br> 丁哥回頭看了一眼，挑眉：“咦？送到了？外送員怎么沒給我打電話？”</br> 簡茸循聲回頭，看到路柏沅左手拎著的蛋糕時怔了一下。</br> “正好碰到，順手拿了。”路柏沅抬起后腳把門關上。</br> 丁哥納悶：“你怎么知道這蛋糕是我們的？我好像沒填具體門牌號吧。”</br> 路柏沅把蛋糕盒放到茶幾上：“你就差把名字寫蛋糕上了。”</br> 蛋糕上立著的小人偶染了藍發，戴耳機，胸前還掛了一塊牌子，表情臭臭的。</br> “我草！蛋糕！我好久沒吃蛋糕了！！”小白激動了兩秒，納悶地看向丁哥：“我過生日的時候怎么沒有？”</br> 袁謙樂呵呵地說：“我也沒有。”</br> “別說你們，我自己都沒有。”丁哥拿起裁紙刀粗魯地割斷蛋糕包裝盒上的蝴蝶結：“這不是十八歲么，我就琢磨著好歹買個蛋糕……你們十八歲生日都沒在基地過，事后補蛋糕還有什么意思。”</br> 簡茸手肘抵在膝蓋上半彎腰，盯著蛋糕上的小人偶看了很久：“……我戴的是什么？”</br> 丁哥“哦”了一聲：“S11全球總決賽的獎牌。”</br>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難盡。</br> “干嘛？”丁哥理直氣壯：“圖個好意頭不行？趕緊吃了睡覺，明天還要訓練……小路，要不要順便幫你把快遞拆了？”</br> 路柏沅把包裹放到沙發旁：“不用。”</br> 丁哥把寫著“18”的蠟燭插上：“過生日的流程是什么來著？唱生日歌？”</br> 簡茸想也不想就拒絕：“別那么麻煩。”</br> 丁哥想了想，幾個大男人圍在一塊唱生日歌確實有些傻：“那吹蠟燭許愿這兩流程總得走吧。”</br> 簡茸猶豫兩秒，勉強點頭答應。</br> “打火機……我打火機呢？”丁哥在兜里摸索了一會，正納悶地要回屋找，一個黑底金邊的打火機忽然被伸到他面前。</br> 丁哥順手接過，開蓋摁火，剛要去點蠟燭，動作忽然頓住了。</br> 路柏沅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難得地在心里罵了句臟話，不露痕跡地往右邊靠，跟面前的人拉開距離。</br> 果然，丁哥猛地轉頭，唾沫橫飛：“路柏沅你又抽煙？！之前做體檢的時候醫生怎么說的？讓你們禁煙兩個月有這么難嗎？你們是網癮少年還是煙癮少年啊？哦——我知道了，你剛才出去就是為了抽煙吧？行啊，還學會用快遞當掩護了……”</br> 路柏沅坐到沙發扶手上，無奈：“沒抽，這玩意一直在我兜里。”</br> “不抽煙你帶著它干嘛？照明？”丁哥保持著彎腰的姿勢，隨便叫了個離路柏沅最近的人：“簡茸，你聞聞他手，看有沒有煙味！”</br> 簡茸：“……”</br> 簡茸剛想說人和人之間需要信任，路柏沅忽然朝這邊伸出手來。</br> 路柏沅就坐在他沙發扶手上，手正好伸到他腦袋旁邊，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br> 路柏沅手心朝上，手指懶散曲著，腕處有條微微凸起的筋。</br> 幾秒后，簡茸湊近一些聞他的手。</br> 一股淡淡的香味，應該是打完游戲后用了洗手液。</br> 簡茸嗅了兩次，吐息輕飄飄地打在路柏沅食指上。</br> 兔耳朵跟著主人腦袋回到原位，簡茸聲調平平：“沒煙味。”</br> 路柏沅很短暫地晃了一下神。“18”兩個數字被點亮，他才收回手：“滿意了？”</br> “今天沒抽，不代表之前沒抽。”點好火，丁哥把東西丟自己口袋：“打火機先沒收了，等禁煙期過了再還你。”</br> 路柏沅右手放進口袋，用拇指摩了一下剛被吹到的地方：“不用收，送你了。”</br> 丁哥氣笑了：“你特么的……立個新規矩，以后看到誰抽煙直接找我舉報，成功舉報一次我個人掏兩千當獎金。”</br> “哇……你怎么可以把舉報這種不良風氣帶到隊伍來？”小白浮夸地演完，然后舉手：“我舉報P寶在來基地的路上抽煙了，兩根，能算我四千嗎？”</br> Pine抬手就敲了他腦袋兩下。</br> “以前的不算。以后看到誰抽煙直接拍照，憑照片領錢。”逗完趣，丁哥說：“來，許個愿吹蠟燭。愿望就許S賽奪冠怎么樣……”</br> 簡茸低頭就把蠟燭吹了。</br> 丁哥：“……”</br> 簡茸說：“不用許愿，冠軍我自己能拿。”</br> 路柏沅聞言一笑。</br> 這狂勁……很久違了。</br> 隊里其他人雖然也想奪冠，但打了幾屆比賽之后已經沒人會把“我要拿冠軍”掛在嘴邊了。</br> “這就是年輕人。”丁哥感慨，把刀子遞給他：“來，切第一刀，吃了蛋糕咱立馬奪冠。”</br> 這話跟逗小孩似的。簡茸嗤笑一聲，接過刀切了。</br> 蛋糕訂得很小，一人一塊正正好。</br> 因為是壽星，簡茸得到的蛋糕最大。平時一點飯后甜品都不碰的人，今天坐在沙發上乖乖地吃蛋糕。</br> 小白突然湊上來，手指還沾著一塊巨大的奶油。</br> “別碰我。”簡茸聲音冷冷：“沾到我大衣上，我明天就上你號掛機罵人。”</br> 小白動作一僵：“你又不知道我密碼！”</br> 簡茸：“‘P寶的小輔助’的拼音。”</br> 小白轉了個身，把奶油抹到了Pine臉上。</br> “丁哥。”袁謙抬頭：“咱們下場比賽的入場券，能不能給我一張？”</br> 丁哥頭也沒抬：“干嘛？女朋友要來看？”</br> “是啊。”袁謙大方地笑了笑：“聽說是在我們的主場館打，她就想來。”</br> “沒問題，我明天讓人去拿。”丁哥這才想起什么，看向簡茸：“每場比賽那邊都會給我們發入場券，但這群人都不要，我就一直忘了跟你說……你如果需要直接找我拿。”</br> 簡茸搖頭：“我也不需要。”</br> 小白吃著蛋糕感慨：“還記得剛開始打比賽的時候我特喜歡發入場券，誰要給誰，直到后來有個傻逼拿我送的券去倒賣，我就再也沒送過了……哎哥，這事你不是也經歷過？”</br> 路柏沅用叉子掰下一塊蛋糕：“是么？不記得了。”</br> “我想起來了，就我們打次級聯賽那會。”袁謙插話：“那會我爸媽也想來現場，我問你票還在不在，然后你說……票送給一個小黃牛了。”</br> 簡茸咀嚼的動作一頓，倏地抬起腦袋。</br> 路柏沅若有所思，半晌才點頭：“想起來了。”</br> Pine難得開口：“我怎么不記得。”</br> “你當時還沒入隊。”路柏沅把蛋糕上的奶油撇開：“一小孩找工作被網吧老板趕出門，坐門口一個勁兒抹眼淚……我當時沒帶錢，順手把票給他了。”</br> 簡茸整個人都僵住了。</br> 袁謙疑惑：“那為什么說他是小黃牛？”</br> 路柏沅淡淡道：“身份證落網吧了，我又返回去取。那小孩正跟人談票價，一抬就是兩倍。”</br> “咳——咳咳……”簡茸被蛋糕嗆著，捂著嘴巴咳個不停。</br> 其他人被他的動靜吸引過去，簡茸曲起手肘擋住臉，邊咳邊擺手，示意自己沒事。</br> “小小年紀就倒賣票，真真是人心不古！”小白憤慨：“哥你當時怎么沒去逮那小屁崽子？！”</br> 原本是想逮的。</br> 但他當時趕時間，又看到小孩被熱紅的臉，沁滿汗的鼻尖……就算了。</br> 簡茸還在咳，路柏沅再看過去時，簡茸整張臉都咳紅了。</br> 路柏沅放下蛋糕，拿了瓶未開過的礦泉水遞了過去。</br> 伸出手的那一瞬間，路柏沅好似想起什么，眉梢很輕地挑了一下。</br> 簡茸沒發現他的表情，伸手想接，卻一下沒能拿過來。</br> 路柏沅拿得有點緊。</br> 這種力道似乎只保持了一秒，簡茸還沒來得及疑惑，對方就松了手。</br> 簡茸擰開瓶蓋，連灌三口才平息下來。</br> 袁謙笑道：“次級聯賽的票都能被那小孩賣出兩倍價格……怎么說，還挺有潛力的。”</br> 片刻，路柏沅才“嗯”了一聲，緩緩道：“事情過太久，記不清了。和現實有偏差也說不定。”</br> 話音剛落，路柏沅看到兔耳朵大幅度地上下起伏了一下，它的主人長松了一口氣。</br> 散場后，簡茸回到房間，把大衣脫了來來回回檢查了三遍。</br> 確定上面沒沾上任何臟東西，他抱著大衣去敲了路柏沅的門。</br> 剛敲響第一聲門就開了。</br> 簡茸說：“我來還衣……”</br> 路柏沅打開房門：“正要找你，進來。”</br> 簡茸進屋后，路柏沅關上門回頭，看見水手服下露出的那一截腰。</br> 簡茸瘦，腰自然也比普通男生細。路柏沅只看了一秒就移開了目光。</br> 簡茸剛進屋就看見地上被拆開的包裹，里面是個鞋盒。</br> “打開看看。”路柏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br> 簡茸愣了一下，沒動。</br> “你的生日禮物。”路柏沅說：“看合不合適。”</br> 簡茸是想說“不用”的。</br> 但路柏沅的禮物……他又真的很想要。</br> 他收下這個禮物，等路柏沅生日的時候送一個等價的，應該也沒關系。</br> 最終，簡茸遵循本心，把大衣放到椅子上后蹲下去拆鞋盒。</br> 是雙球鞋，乳白色和淡灰色拼接而成，鞋上掛著一個小吊墜，鞋側的Logo還有提花圖案。</br> 簡茸對球鞋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牌子是耐克，和這雙鞋很好看。</br> 路柏沅抱臂靠在墻上：“上腳試試。”</br> 簡茸的腳是四十碼，穿上正好，只是和他身上的水手服不太般配。</br> 簡茸坐在路柏沅的椅子上，低頭彎腰左右看這雙鞋，怎么看怎么喜歡。</br> 他剛想道謝，頭頂忽然飄下來一句——</br> “原來你沒當小黃牛。”</br> 簡茸心臟停跳一拍。</br> ……</br> 許久，簡茸閉了下眼，然后認命地抬起腦袋。</br> 路柏沅仍倚在墻上。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垂眼問：“為什么沒賣？”</br> 知道對方認出自己了，簡茸做了個吞咽動作，過了好久才慢吞吞地應：“很想看……就不賣了。”</br> 路柏沅笑著“嗯”了一聲。</br> 他們距離很近，一站一坐，路柏沅伸出手就能摸到簡茸的頭發。</br> 路柏沅似乎剛洗過手，手心有些涼，揉的力道比前幾次都要重一點。</br> 他說：“長這么大了。”</br> ……</br> 簡茸抱著大衣來，又抱著鞋盒走。</br> 回到房間，簡茸靠在廁所門上大喘氣，心臟跳得快要炸了。</br> 還沒等他緩過來，桌邊的手機突然震動。</br> 【丁哥：那身女裝你還要嗎？】</br> 【艸耳：不】</br> 【丁哥：那你換下來給我吧，我拿去收好。】</br> 是得找點事分散注意力。簡茸揉了把臉，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br> 然后是裙子，領結，兔耳朵，襪子……襪子……</br> 襪子呢？！</br> ※※※※※※※※※※※※※※※※※※※※</br> 久等。</br> 感謝在2020-08-1711:26:19~2020-08-1806:1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莓莓想不出名字1個；</br>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解則、江珩珩珩珩珩珩、輕風誤染月2個；狼兒、發財、安然、沒錢過雙十一、奇奇怪怪的愛吃草莓、花澤奈奈子、旬、奶油與焦糖、擁吻蓋聶1個；</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糖醋蘿卜3個；本本、相沢阿七、容也、Soft新爹2個；江戶川一、瑤瑤、viv7777、像做夢一樣、茍一、北笙、進口深海銀鱈魚、釘釘Dingtalk、Gu、宋煜、幾耶、47084800、Ooooolll、Bx.、桃酒、江珩珩珩珩珩珩1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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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