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抿了抿唇，“善善，我幫你探一下脈可好？”
    甄善眼底的悲涼已經斂去，柔柔的，如灑落在清澈水面上的陽光，她將手伸到他的面前，“真沒事，只是剛剛那惡臭熏得我一時恍惚，反應不過來。”
    “不是不信你，只是……”
    “好了，我也擔心自己被那惡心的東西熏壞，就勞煩大師幫我看看好嗎？”
    甄善打斷了無塵緊張解釋的話語，無奈地笑道。
    無塵眉眼柔了柔，修長蒼白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仔細地探查
    甄善看著他幾乎失去血色透明的皮膚，為什么她先前沒有發現，小和尚臉色一直都很蒼白？
    那是一種不健康的慘白，也或是重逢之后，她從沒再將他當做凡人，所以他身體非人化的異樣，她下意識地覺得正常呢？
    然而，如若她早些發現，又能改變什么嗎？
    與神佛交易，要付出代價，他與天道交易，就不需要了嗎？
    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得到總是伴隨著失去。
    明明，她早該看透，早該明白的，可心里那一抹不甘心卻依舊厚重得她喘不過氣來。
    束手無策！
    甄善忍不住為自己先前的天真自嘲，宿命早已定下，她毫不知情，還妄想改變，最后，現實給了她最重的一巴掌。
    而她卻還只能強顏歡笑！
    偏生，就是她想恨，想弄死誰來出氣都辦不到。
    她當初的選擇是因，如今的無塵是果，是她自己種下的因，即使是惡果，她也必須受著！
    呵呵！
    真他娘的自作自受！
    甄善咬著牙，心臟悶痛得厲害，懊悔翻滾，如那些她認為的可笑男人一般，只是她還沒發瘋而已。
    眸色起起伏伏，各種情緒交織，只是她垂著眸，林峰他們沒有看到，無塵也沒發現，他細探了一下她的脈搏，又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是真的無事，才徹底放下心來。
    只是，她為何心緒如此之亂呢？
    是邪佛跟她說了什么嗎？
    還是她可是遇到了什么？
    但如今的善緣小鎮，能致使她心緒不平的，好像也沒有吧？
    無塵想問，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溫聲問：“要回菩提寺嗎？”
    甄善心微悸，輕輕點頭，“好。”
    無塵頓了頓，走到她面前，矮下身子，“我背善善回去。”
    甄善看著他并不寬闊，甚至有些清瘦的后背，眸光晃顫得厲害。
    這呆子，是怎么在忍受錐心刺骨的痛楚時，還想把她背起來，承擔她所有的重量呢？
    無塵見她久久沒上來，又發呆了，笑得柔和又心疼，“善善，回菩提寺就不會有令你難受的氣味了。”
    甄善緩聲道：“無塵，背著我上山，你會很累的。”
    無塵搖頭，“不累。”
    他又道：“貧僧……我喜歡背著善善。”
    甄善閉了閉眼，心如亂麻，只是，她最后沒說什么，也是不知該說什么，默默地伏到他背上去。
    兩人誰都沒再理會，無塵足尖一點，身影如疾風掠過，消失在佛母殿。
    林峰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丫有些不安地問：“我們要不要跟上去呢？”
    書呆子青年搖頭，“阿善小姐情緒有些不穩，我想他們此時應該都不想其他人去打擾。”
    從甄善出現，沒有看其他人，也沒有問他們一句話，就知道她不若對無塵說的那樣簡單地只是不喜這里的氣味，應該還有什么事情。
    只是這事，看起來也不是他們能夠幫忙什么的。
    如此，他們去與不去，都沒什么區別，還不如把時間留給他們呢？
    書呆子青年抿了抿嘴，他沒忘記，他們的存活條件是度過佛母誕。
    今日就是佛母誕，雖中途被打斷了，但也算是有舉行了，等今天一過，他們也就算是活過了“善緣小鎮”這一關了。
    這若是放在以前，能活著離開懸賞世界，該是一件非常令人振奮欣喜的事情，他們也該歡欣鼓舞了。
    可……
    他們能高高興興地走，阿善小姐呢？
    大師就算再厲害強大，他也是游戲世界的人物，于他們是不同世界、不同次元的存在。
    他大約是不能厲害這里的，那甄善該怎么辦呢？
    這幾日，兩人的感情，他們也是有看出來的，如今離別在即……唉！
    大丫咬了咬唇，“阿善小姐不似凡人，她會不會有辦法帶大師離開？或是留下呢？”
    林峰沉沉搖頭，“不知道，但帶游戲世界的人物離開，諾亞方舟中央世界從未有過的，而如果阿善小姐有能力反抗系統的話，又怎么會跟我們一樣輾轉于這種要命的游戲？”
    “那他們……注定要分開嗎？”
    四人沉默，沒人能回答。
    ……
    無塵帶著甄善離開了善緣小鎮，來到山腳后，他的速度就慢了下來，踏著一地綠蔭，緩步往山上走去。
    甄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安安靜靜，沒有開口。
    這種無聲的靜謐讓無塵眸色黯了黯，只是他也沒說話，默默地往山上走去。
    也不知是否是日光的關系，無塵的臉色似越來越透明，而甄善手也不覺得抓緊他的肩膀。
    到了菩提寺，甄善輕聲道：“小和尚，帶我回到你禪院。”
    無塵溫柔點頭，“好。”
    回到禪院，甄善看著那花開得依舊妍麗的梅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塵，放我下來吧。”
    無塵眸光有些黯，不覺收緊手，如果可以，他不想放下她，永生永世都不想。
    但，他還是沉默地輕放下她。
    甄善走到梅花樹下，伸手摘了一朵梅花，幽冷的香氣入鼻，她垂了垂眸子，掌心的花兒鮮艷，可只她輕輕一握，就會立刻破敗。
    “無塵。”
    “嗯。”
    “你給我做過桂花甜糕，那梅花呢？能不能做？”
    她說的，無塵就沒不應的，“能的。”
    甄善笑了笑，“那我想嘗嘗。”
    無塵頷首，“好。”
    甄善拿出一個花籃，對他搖了搖，“那我們先去摘花吧？”
    無塵眉目溫柔，“好。”
    甄善抿唇，“你別總是只說一個好字，那樣讓人覺得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