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院部出來,天色已經轉黑,吹來的風微涼。</br> 寧窈站在門口空地上抱著胳膊,原本恍惚的頭腦沒一會就被風吹的清明。</br> 那些翻轉的心思也被她一點一點壓下,最終歸于平靜。</br> 她緩緩吐了口氣,轉身朝著停車場走去。</br> 一路開回家,傭人剛做好晚飯,苑妤坐在桌旁。</br> 看到她回來,苑妤說,“今晚沒有應酬,過來吃飯吧。”</br> 寧窈洗了手過去坐下,“我爸又沒回來。”</br> “他不經常這樣么。”苑妤說,“他回來了反倒讓人不舒服。”</br> 寧窈拿起筷子,比劃了半天也沒夾下去,一點胃口也沒有。</br> 她說,“陳滿出院了,我爸大概率是守在那邊。”</br> “讓他守著去吧。”苑妤并不在意,“畢竟是自己兒子,多關心也正常。”</br> 從前在意過,但是年頭太久了,如今回想都忘了那時具體是個什么感受了。</br> 寧窈勉強吃了兩口飯,實在是吃不下,她將筷子放下,“今天有點累,我先去休息了。”</br> 也不等苑妤說什么,她起身上樓回了房間。</br> 換身衣服,洗漱一番,坐在床頭將手機拿過來。</br> 手機上很干凈,江玄清沒聯系她。</br> 她捏著電話,想了想,直接撥了過去。</br> 那邊好一會兒才接,他說今晚有應酬,應該是找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接的電話,“怎么了?”</br> 寧窈說,“什么時候結束?”</br> 江玄清沉吟一下,“應該會很晚。”</br> 頓了頓他又問,“是不是有事?”</br> 寧窈說,“我想去醫院看一下謝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br> 江玄清有些意外,他說,“沒什么好看的,他傷的重,怕你看了心里不舒服。”</br> “不會。”寧窈說,“我什么樣你清楚,膽子沒那么小,我就是想過去問問他做這些事到底跟陳瑩霜有沒有關系。”</br> 江玄清似乎是思量了一下才開口,“要不明天,明天我們一起去。”</br> 寧窈說了好,隨后說自己有點累便掛了電話。</br>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轉頭看著窗外,整個通話她心平氣和,平和的自己都覺得意外。</br> 江玄清說到做到,第二天中午就帶著她去了醫院。</br> 護工不在,倆人直接進了病房。</br> 謝釗躺在病床上,在睡覺。</br> 江玄清走到跟前叫了他一聲,謝釗忽悠一下醒了過來,看到他們倆依舊很害怕的樣子。</br> 問題都是江玄清問的,跟寧窈昨天問的差不多。</br> 事情與陳瑩霜到底有沒有關。</br> 是不是兩個人合謀要對寧窈不利。</br> 謝釗看了寧窈一眼,垂下視線,“就是她指使的,她許了我好處,我是替她出氣才找上的寧小姐。”</br> 江玄清聲音淡淡,“你最好說實話,你知道我的手段,撒謊對你沒有好處。”</br> 謝釗抿嘴沉默好一會,最終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話。</br> 他說這些事情全是他一人所為,與陳瑩霜沒有關系。</br> 寧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剛剛為什么撒謊?”</br> 謝釗面容有些難堪,“我就是……想拉她下水,這樣我的責任小點。”</br> 江玄清雙手插兜,等了一會兒說,“謝家那邊我打點過了,等你出院,他們會送你出國,謝釗,以后別回來了。”</br> 謝釗嗯嗯應著,一點沒反抗,“我知道了,謝謝江先生手下留情。”</br> 該問的都問完,江玄清帶著寧窈從病房出來。</br> 朝電梯走的時候,他嘆了口氣,“這事情確實與陳瑩霜無關,不過你放心,別的賬還有,那些賬我來算。”</br> 寧窈抬眼看他,半晌后笑了,“好的呀。”</br> ……</br> 下午跑了趟外勤,結束的挺早。</br> 寧窈猶豫一下沒回公司,正好路過一家商場,她停了下來。</br> 苑妤最近都在家,她已經很久沒有添置過東西了。</br> 眼瞅著換季,寧窈想給她買兩套衣服。</br> 她進了商場,打折力度不小,客人很多。</br> 徑直上了三樓,轉了一圈買了兩件,要離開的時候想了想,她又坐了向上的電梯。</br> 四樓一整層都是珠寶首飾柜,苑妤有一套素衣,她之前見她穿過,總覺得胸前應該配個胸針會更好看。</br> 到樓上去經常逛的珠寶店選了個胸針,出來后寧窈朝電梯走。</br> 可走了兩步,她又往后退了一段,朝另一家珠寶專柜店面看去。</br> 店里人不多,除了幾個柜員,最顯眼的就是柜臺前面站著的顧客。</br> 那人頭發挽起一個髻,穿著及膝長裙,外邊套了個罩衫,雍容又華貴。</br> 她在試鐲子,面前的柜臺上擺了好幾個,可她似乎都不滿意。</br> 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了個小男孩,旁邊放了個輪椅。</br> 小男孩在拿著手機打游戲,嗚嗚嗷嗷,在安靜的店面里顯得很是刺耳。</br> 寧窈皺了下眉頭,他以為這個時候崔泠應該在公司才對。</br> 崔泠把套在手腕上的鐲子拿下來放在一旁,不知說了什么,柜員就趕緊低頭到柜臺里再為她挑選別的。</br> 她的手放在柜臺上,轉頭去跟沙發上的陳滿說話。</br> 寧窈有些意外,稍微往門口湊近一些,瞇著眼仔細看了看她的手腕。</br> 崔泠以往不管出席任何場合,不管是任何裝扮,腕間都會配有裝飾。</br> 要么戴著鐲子,要么系著絲帶。</br> 寧窈嘶了口氣,在崔泠轉過頭繼續看柜面的時候趕緊轉身離開。</br> 從前她還小,對崔泠早年間的過往了解的不是很多。</br> 后來發現寧沛元跟她的貓膩,她就找人調查一下。</br> 只是崔泠的從前并不精彩,不過是出生于一個小農村,艱難討生活的形象。</br> 這一段沒查出什么有用的。</br> 后來她憑借著一張出眾的臉得了陳席時的青睞,順利嫁進了豪門。</br> 跟寧沛元算是同一卦,靠著婚姻,人生來了質的飛躍。</br> 只是和苑妤全心全意對待家庭不同,男人可能在物欲橫流的當下更容易突破道德底線。</br> 陳席時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即便人走了很多年,偶爾還是會被人提起,說到的都是他早年間的風流韻事。</br> 結了婚,這男人也不消停,外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br> 甚至還有人說,當初陳席時把一個很是得心的女孩子帶回家過,跟崔泠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br> 那些傳言有些久遠,寧窈并沒怎么在意。</br> 可如今想來,傳言大部分應該都是真的。</br> 所以崔泠才會在陳席時活著的時候跟寧沛元勾搭到一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