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窈下午的時候接到了隋臨深的電話,說苑妤醒了。</br> 他聲音低沉,隔著電話都能聽出無奈來,想必又被苑妤給虐了。</br> 江玄清在忙,寧窈趕緊驅車去了醫院。</br> 到的時候苑妤正坐在病床上,眼眶紅著,眼睛瞪的滴溜圓。</br> 隋臨深站在床角,剛剛似乎挨了打,手里拎著個枕頭,有些防備的看著她。</br> 寧窈趕緊開口,“媽,感覺怎么樣?”</br> 苑妤一見是她,可能是不好意思,快速的把頭扭到一旁,“你讓他出去。”</br> 都不用寧窈說,隋臨深趕緊抬手做投降狀,“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別生氣了。”</br> 病房門關上,寧窈過去坐在床邊,“怎么了,怎么又哭了?”</br> 苑妤抿著嘴看著她,“這孩子我不想要。”</br> “為什么?”寧窈很是驚訝,“因為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懷孕生子,面子上過不去嗎?”</br> 苑妤垂著頭,手指攥著被角,指節泛青。</br> 寧窈去將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心,“當年那個孩子沒生下來,你不是一直很遺憾么,興許兜兜轉轉,他又來找你了呢。”</br> 當年出了事兒,醫院言之鑿鑿,說她身子傷了,再不能有孕。</br> 這次查出懷孕,醫生也說不清怎么回事兒,最后只說醫學上的事情哪有百分百,興許是這么多年身體機能養好了。</br> 寧窈笑了,“你年紀也不算大,生一個又怎么了?”</br> 她又提了隋臨深,“興許這也是老天爺給你和我二叔一個機會,二叔沒孩子,你偏偏在這個時候懷了,多巧啊。”</br> 苑妤抬手抹了下眼角,想了想又拿過被子蒙著臉,“丟死人了。”</br> 寧窈笑出聲,“哪里丟人啊,像你這個年紀生孩子的也挺多。”</br> 她隨便提了幾家夫人,也算是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br> 那幾個人還不如苑妤,那些人完全是為了生個兒子,到這個年紀了還不停的追生。</br> 寧窈一下一下順著苑妤的背,“你別總和二叔發火,這事兒再怎么怨也怨不到他頭上。”</br> 苑妤好一會才把被子放下,她向來是理智的人,只不過這兩天被突來的消息沖的有點昏了頭。</br> 她說,“我知道不怪他。”</br> 后邊的話低沉了很多,“可我總得發泄一下。”</br> 寧窈等了會開口,“二叔也算守得云開,他為你付出很多了,老天爺回饋他,你也要尊重上天的安排。”</br> 苑妤不說話了,看起來眼眶又有點泛紅。</br> 寧窈嘆了口氣,聲音很是溫和,“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真想打掉,我們肯定也聽你的,最后的決定肯定是你來做。”</br> 苑妤抿著嘴,“我……”</br> 寧窈笑了,“你看,你也是舍不得的,那就留下來呀,管別人的眼光干什么?”</br> 她又說,“我也想讓你把他留下。”</br> 多年前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她一直都想抱抱他。</br> 苑妤不說話了,不過看表情是緩和了下來。</br> 寧窈說,“我之前見了醫生,他說你身體沒什么問題,回去好好養著就行。”</br> 朝門口看了一眼,隋臨深站在門外,小心的望向這邊。</br> 她又說,“等出了院,跟二叔先把證領了,至于婚禮辦不辦,二叔說都聽你的。”</br> “不辦不辦。”苑妤還是捂著臉,“丟死人了。”</br> 她沒提領證的事兒,那應該也就是同意了。</br> 寧窈又拍了拍她的背,起身過去開了病房門,“二叔,你跟我媽好好聊聊吧,她情緒已經緩和了。”</br> 隋臨深對她點點頭,“謝謝你了。”</br> “那是我媽。”寧窈笑著,“謝我干什么,應該的。”</br> 在走廊的窗臺邊靠著,病房里一開始還能聽到苑妤的埋怨聲,后來就沒了。</br> 寧窈也沒去看里邊是個什么情景,就抱著胳膊走神。</br> 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不敢求之事都成真,一下子讓她有恍惚之感。</br> 這么沒一會兒,走廊那邊有人跑過來。</br> 寧窈轉頭看去,一下子站直身子。</br> 跑過來的是隋廷宸,還一身西裝革履,只不過頭發有些亂。</br> 到跟前他先開口,“干媽情況怎么樣,我剛聽說。”</br> 寧窈過去把他衣領整理一下,“不是說星期一才回來,怎么今天就回了?”</br> 隋廷宸這兩天出差,周六周日原本是打算在外邊玩兩天。</br> 他緩了口氣,“那邊沒什么意思,就提前回來了。”</br> 寧窈輕笑一聲,“是聽說白小姐出事兒了吧?”</br> 隋廷宸一頓,訕訕的說不出話來。</br> 寧窈說,“我媽沒事兒,二叔在里面哄著呢,白小姐也沒事,她昨天來醫院的時候,我正好跟她碰上。”</br> 如此隋廷宸也就不藏著掖著,直接問她,“她傷的重嗎?”</br> “不重。”寧窈說,“好像是說腿被刮破了,沒有傷筋動骨,過來包扎一番就走了。”</br>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給她打個電話。”</br> 隋廷宸點了一下頭,“等一會兒,我先進去看看干媽。”</br> 他走到病房門口,先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面看了看。</br> 苑妤埋在隋臨深懷里,看樣子在抹眼淚,不過氣氛還可以。</br> 他敲了敲門,推開進去,“干媽,二叔。”</br> 寧窈沒進去,而是轉身朝電梯口走去,順便把手機摸過來,給江玄清打了個電話。</br> 江玄清去了公司,還在忙,聽聲音略顯疲憊,“你那邊結束了?”</br> 寧窈說是,“我去公司找你。”</br> 下樓去停車場開車,一路開到江家公司。</br> 星期天公司沒別人,寧窈直接上樓。</br> 結果剛從電梯出去,就聽到不遠處江玄清的辦公室里有交談聲。</br> 除了江玄清的聲音,還有女人的說話聲。</br> 寧窈愣了一下,緩步走了過去。</br> 辦公室的門開著,她一眼就看清里邊所有的場景。</br> 江玄清坐在辦公桌后,前面的椅子上坐了個女人,背對著門口。</br> 寧窈不認得這個背影,站在門口沒進去,只微微蹙著眉。</br> 江玄清先看到了她,起身,“來了。”</br> 那女人也順勢回過頭來,寧窈盯著她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蔣夫人,蔣蕓她母親。</br> 剛剛不知聊了什么,蔣夫人表情不是很好,臉拉的老長。</br> 她態度不好,寧窈也懶得跟她打招呼,徑直朝江玄清走去,“還沒忙完?”</br> 江玄清把桌上的東西稍微整理一下,“差不多了,剩一點留著,明天來再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