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易醒來的時候有點懵,頭腦的混沌還沒完全退去,不知自己身處何地。</br> 幾秒鐘后,旁邊突然有聲音傳來,“哎呀,你醒了,可算是醒了。”</br> 江遲易轉頭看去,就見蔣蕓坐在床邊,剛剛應該是正在發信息,手機還捏在手里。</br> 夜半時分,她也是困頓的,眼窩稍有些凹陷。</br> 她站起身,嘟嘟囔囔,“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嚇人,我到你辦公室的時候,你都栽在地上了,怎么叫都沒聲音,嚇死我了。”</br> 江遲易努力回憶,也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兒。</br> 他視線一轉,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輸著液,藥水才打了半瓶進去。</br> 他聲音有些沙啞,“我怎么了?”</br> 蔣蕓幫他倒了杯水,又去把床頭搖起來,“初步檢查沒什么大問題,醫生說可能是疲勞過度,還有一些檢查結果沒出來,明天再看。”</br> 說到這里她都笑了,“果然不是上班的料,你哥才把公司交到你手上,就把你折騰到醫院來了。”</br> 她把水杯端給江遲易,江遲易渾身無力,想去接杯子,可手都是抖著的。</br> 蔣蕓也沒介意那么多,“算了算了,生著病呢,逞什么強?”</br> 她直接將杯口抵到他唇邊,“晚上沒吃飯吧?”</br> 確實沒吃,這兩天沒什么胃口。</br> 他沒回答,但蔣蕓也看出來了,她稍微有些得意,“我就知道。”</br> 等著把喝空的水杯放在一旁,她又從旁邊拿了個保溫桶,“我讓傭人煮的稀飯,還有兩個小菜,沒有胃口也盡量吃點兒,身體最重要。”</br> 江遲易盯著她看,倒是沒看出來她還挺會照顧人。</br> 等著小桌子擺上,碗筷都布好,江遲易才開口,“你把我送醫院的?”</br> “我哪扛得動你?”蔣蕓拉了椅子坐在一旁,“是我二叔,我二叔把你從辦公室背下來的,沒叫救護車,怕耽誤時間。”</br> 江遲易點了點頭,“謝謝你了。”</br> “謝什么。”蔣蕓沒當回事兒,“你上次幫我,我算是回報你了,扯平。”</br> “中午你請吃了飯。”江遲易算的倒是清楚,“真要扯平的話,我還得回請你一頓。”</br> 蔣蕓笑起來,“算的這么清楚,那看來你是沒什么事兒。”</br> 時間并不早,江遲易吃完蔣蕓也就告辭了。</br> 她把保溫桶收好,“只觀察一晚,我就沒幫你找護工,你這邊有什么事兒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br> 江遲易輕笑,藥水還沒打完,但他整個人已經精精神神,“我多大的人了,哪至于你這么叮囑,趕緊回去休息吧。”</br> 蔣蕓拎著保溫桶往外走,快到門口了,想了想又停下來,回頭看他,“工作上的事兒別那么較勁,你不是那塊料。”</br> 話是好話,但江遲易明顯不愿意聽,趕緊對著她擺手,“走走走。”</br> 蔣蕓哈哈笑,拎著保溫桶晃晃悠悠離開。</br> 等著她的腳步聲遠了,江遲易臉上所有的表情才一點點的撤了。</br> 他靠著床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吊瓶里的藥水,頭昏腦脹的感覺還沒完全消退,但身體確實是舒服了,尤其一碗粥下去,胃里熱熱乎乎,力量也回流了一些。</br> 過了會兒他視線一轉,一旁的柜子上放了洗好的水果,還有一些補給的小零食。</br> 江遲易抿著嘴,眉頭稍微皺了皺,快速的將視線收了回來。</br> 等著藥水打完,護士過來拔針,沒看到蔣蕓,對方哎一聲,“你女朋友晚上不在這陪護?”</br> 江遲易一愣,想了想也沒解釋,“不在。”</br> 護士猶豫一下,“那你若是有不舒服,趕緊叫我們,你有些檢查結果沒出來,暫時沒什么問題,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潛在的病因。”</br> “行,我知道了。”江遲易活動了下手腕,也是累了,“麻煩幫我把床頭搖下去。”</br> 護士一邊幫忙一邊說,“你送過來的時候,你女朋友急的都快哭了,怎么晚上還沒陪護?”</br> “是嗎?”江遲易聲音淡淡的,“把她嚇到了?”</br> 護士笑了笑,再沒說別的,直接走了。</br> 病房里只余床頭的燈亮著,江遲易翻了個身,盯著窗口。</br> 今晚夜色不太好,外面黑黢黢,他睡不著,就這么發著呆。</br> ……</br> 第二天蔣蕓下樓,傭人趕緊跟她說,“保溫桶里我已經裝好飯菜了。”</br> 蔣蕓點頭說了聲謝謝。</br> 蔣志升坐在沙發上,大先生已經走了。</br> 他翻著雜志,“給江家那二小子送的?”</br> 明知故問,蔣蕓知道對方什么意思,她徑直去餐桌旁坐下,大著聲音,“二叔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br> 蔣志升等了會兒,起身過來,他吃過飯了,就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一會兒我安排人送飯給他,你該工作就工作去。”</br> 蔣蕓轉頭看他,“二叔連這種事情都要管。”</br> 蔣志升嘆了口氣,“你跟寧家那姑娘的來往,我什么時候管過你,或者你跟江玄清之前謀劃那些事情,我什么時候插過手?”</br> 蔣蕓一愣,眨了眨眼,“我跟江玄清……”</br> “你以為我們大家都傻?看不出你們倆演的那些戲?”蔣志升語氣平和,“騙騙江宿就夠了,小云,我是你二叔,我太了解你,想騙我你是騙不過去的。”</br> 蔣蕓等了等就說,“所以最初江宿找上來,想要兩家聯姻,你們并未反對,也是知道我跟江玄清產生不了什么感情,對不對?”</br> 提到這個,蔣志升猶豫了幾秒,“江玄清跟寧窈他們倆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安城誰不知道,你爸一直那么寶貝你,怎么舍得把你嫁到江家去?”</br> 蔣蕓笑了,“所以你們從頭到尾都是拿我做交易,你們知道我跟江玄清沒什么感情糾葛,我幫他騙他爸,他對我心里有愧,你以此拿捏他,讓他幫你做事情。”</br> 蔣志升表情一下子頓住,盯著蔣蕓沒說話。</br> 蔣蕓說,“我是缺心眼,但這并不妨礙有些事情我多想幾遍,還是能看清本質。”</br> 要說她生氣,也看不太明顯。</br> 她又說,“江玄清利用我,都知道跟你們做個交易補償回來,你們利用我,心里就沒有愧疚嗎?”</br> 蔣志升面上顏色不太好看,“小云……”</br> 蔣蕓飯也不吃了,直接起身,“所以以后能不能不要管那么多,就當是彌補之前你們算計我,可不可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