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窈是睡不著的,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在跟苑妤互發信息。</br> 苑妤知道江玄清找過來的事,心里還有埋怨,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太快原諒。</br> 寧窈捏著手機,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半天。</br> 之前江遲易也說讓她好好挫磨一下江玄清,別輕易原諒。</br> 好似所有人都篤定她最后會回頭。</br> 她把手機放下,翹著的二郎腿也放平,其實她怎么會感覺不出來,自己也在一點點的心軟。</br> 這么沒一會,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了起來,有電話打進來。</br> 寧窈一翻身把手機摸起,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組陌生的號碼,歸屬地在安城。</br> 她眉頭皺了皺,沒馬上接通。</br> 手機響鈴到自動掛斷,中途安靜半分鐘,馬上又打了過來。</br> 這次寧窈給接了,“哪位?”</br> 能聽到那邊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卻沒說話。</br> 寧窈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不說話我掛電話了。”</br> “別。”這次終于有人開口,聲音很熟悉,“別掛。”</br> 寧窈一愣,“陳小姐?”</br> 陳瑩霜說,“是我。”</br> 寧窈眉頭緊皺,有點意外。</br> 她被江宿藏了起來,按道理,江宿還在隱藏自己的蹤跡,她不應該主動聯系外界才對。</br> 陳瑩霜言語中沒了從前的傲氣,“聽說你去高原扶貧了,還適應嗎?”</br> 寧窈笑了,“怎么,陳小姐莫不是想加入我們?”</br> 陳瑩霜只當聽不出她的嘲諷,“就是問問。”</br> 隨后她嘆了口氣,“上次見面說了一些沖動的話,后來想想挺不應該的,一直很后悔。”</br> 她有些感慨,像是沒別人可說了,就對著寧窈絮叨,“那孩子我打掉了,本來當初也是用了手段才懷上的,以為憑借這個能謀到一些好處。”</br> 她笑了,帶著自嘲,“是我高估了自己,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只憑借著算計和利用走到一起,哪里能長遠的了。”</br> 寧窈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陳瑩霜語氣溫和,可這話就像是帶了刺,扎的她渾身不舒服。</br> 陳瑩霜繼續,“其實在那之前,我們倆人之間就存在很多不可調和的矛盾,他裝傻,我裝傻,各有目的,勉強維持,后來有了孩子,以為能扭轉一些局面,是我想的太好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個孩子的出現就能解決的。”</br> 寧窈深呼吸一口氣,開口,“沒事,沒了那個姓鮑的,還有個姓江的給你兜底,你始終有出路。”</br> 話說的不好聽,陳瑩霜明顯一噎,好半晌才說,“江伯伯……江伯伯……”</br> 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釋才好,最后她只能換了個話題,“聽說你和玄清離婚了。”</br> “是離婚了。”寧窈聲音淡淡,反問她,“高興嗎?”</br> 這話問完,她馬上又說,“哦,是我忘了,你應該也高興不起來,我跟他離了婚,他也不要你,你說說,這可如何是好。”</br> 陳瑩霜這次被噎的沒了動靜。</br> 然后寧窈就在電話那邊聽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走動,挪了什么東西。</br> 她一愣,直接問出了口,“江宿在你旁邊?”</br> 陳瑩霜啊了一下,馬上說,“沒有。”</br> 雖然沒有看到退表情,但寧窈也能確定她在撒謊。</br> 也是了,這種時候江宿怎么可能任由她私自跟外界聯系,定然是他示意的。</br> 雖然不確定對方此時聯系自己的意圖是什么,可寧窈心里不爽,自然是要發泄的。</br> 她語氣放輕松,還帶了點調侃,“其實我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你說說江老先生,這個人可真是擰巴,說他念舊情吧,你媽和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他說送進去就送進去了,說他不念舊情,他偏偏又把你留了下來。”</br> 她砸著嘴,“但是呢,他又沒有給你鋪路,那陳家公司明明他用點手段就能幫你守住,偏生他就任由公司被別人奪走。”</br> 陳瑩霜那邊沒有聲音,但聽著呼吸聲明顯重了。</br> 寧窈就繼續,“認識一場,有些事還是勸勸你,我聽說那江老先生被自己親兒子逼的都要走投無路了,你在他身邊可得小心著點,明明你只是生活窘迫點,日子還是能繼續的,可別再被他連累的還需要逃亡,惹上更大的麻煩。”</br> 這話不知是踩到了陳瑩霜的痛處,還是讓一旁偷聽的江宿不舒服了。</br> 話音剛落,那邊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br> 寧窈冷笑一聲,“倆廢物。”</br> ……</br> 天色全黑,寧窈打了水,在院子里洗臉刷牙。</br> 剛擦完臉,視線一轉,嚇得差點跳起來。</br> 江玄清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兩個院子中間那面墻邊,手搭在墻頭上,認認真真的看著她。</br> 寧窈氣的直接將毛巾砸了過去,“你跟個鬼一樣站在那干什么,不知道人嚇人能死。”</br> 江玄清一伸手將毛巾接住,甩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剛才都叫你名字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一點沒感覺到。”</br> 寧窈瞪著眼睛,恨不得一盆水潑過去。</br> 江玄清站直身子,手搭在墻頭,突然一個用力直接翻了過來。</br> 他走過來將毛巾搭在寧窈頭上,“家里沒人?”</br> 是沒人,顧南晉包了車,把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帶去鎮上參加仙女節了。</br> 桑麻本來不想去,但架不住好幾個人過來叫,兩個小孩也想去。</br> 現在家里就只剩寧窈。</br> 江玄清又說,“白曲也去了,我這邊也沒別人。”</br> 寧窈沒搭理他,把洗臉水倒了,拿著空盆就要進屋。</br> 江玄清跟在她身后,走到門口,寧窈突然停了腳步,回頭看他,“我要睡覺了,你跟過來干什么?”</br> “我……”江玄清一本正經,“我一個人睡覺有點害怕,要不要一起?”</br> 他還特別認真的說,“我保證不動你。”</br> 寧窈氣的臉盆都掄了起來,結果江玄清一抬手抓住臉盆邊緣,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再用力把臉盆從她手上扯下來,一甩手就扔在一旁,語氣帶了些猶豫,“遲易跟我說這招很好用,我怎么感覺他好像在坑我?”</br> 寧窈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最近那些不要臉的招數,都是他教你的?”</br> 她冷笑,“他的話你都信。”</br> 怪不得他那無恥的德行越看越眼熟,可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br> 江玄清低頭想親她,“我這不是沒了辦法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