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窈又去了醫院，主要是把那瓶藥給寧沛元送去，連帶著那藥的檢驗報告。</br> 寧沛元已經睡了，手上還掛著點滴，有個護工在旁邊守著。</br> 知道寧窈的身份后，護工嘆了口氣，說是醫生稍早的時候來過，昨天又做了一些細致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br> 寧沛元的雙腎衰竭的厲害，應該撐不了太長時間。</br> 護工不知道那么多，就感慨了一句，“怎么這個時候才來醫院啊，早就應該來的。”</br> 可不就是，早就應該來，也不知崔泠給寧沛元灌的什么迷魂湯，事關身體健康的事兒他都能拖到現在。</br> 從前寧沛元并不是這樣的性子，他這個人惜命的很，好日子擺在那兒，少過一天都覺得虧，平時有個頭痛腦熱必然要到醫院來查一番。</br> 結果如今這么大的事情上他倒是能忍能扛了。</br> 寧窈沒接話，只是拉過椅子在旁邊坐下。</br> 也沒多久，寧沛元應該是難受的醒了過來，一俯身趴在病床邊哇的一聲又吐了。</br> 護工幫忙清理，又給他倒了杯水。</br> 寧沛元擺手，“不喝了，喝完排不出去。”</br> 他躺好又喘息了一會兒才看向寧窈，“你自己過來的？”</br> “不然呢？”寧窈聲音淡淡，“還指望我媽過來看你？”</br> 寧沛元把視線收了回去，像是自言自語，“她不會來，她恨我，她巴不得我死。”</br> 寧窈示意了一下一旁柜子上放著的藥瓶，“你之前吃的就是這個吧？”</br> 寧沛元看了一眼，有點意外，“你從哪兒弄的？”</br> “被崔泠給扔了，但是被江二少又給翻出來了。”寧窈又把藥物的檢測報告遞給他，“你看一下吧。”</br> 寧沛元伸手過來接，他手指焦黃，指甲都是青灰色，只這么看著，就好似命不久矣了。</br> 檢查報告上面很多專業術語，但也并不妨礙看清楚一些總結性的結論。</br> 等了一會兒，寧沛元突然一用力將報告團成一團，“他媽的。”</br> 看得出他是憤恨的，咬著牙，因為消瘦，脖子上青筋明顯。</br> 可隨后又想起這報告也算是證據，他又慢慢的打開，放在被子上一下一下的抹平。</br> 那一下一下抹平報告的動作里，能夠看得出他眼底的情緒也跟著一下一下的翻涌。</br> 可能是后悔，可能是遺憾，也可能是不甘。</br> 直到最后他把報告折疊好放在枕頭下，轉頭在看寧窈的時候，眼底已經一片木然。</br> 他沒再提自己身體的不舒服，或者和崔泠之間的糾葛，而是問，“你媽跟隋二先生最近怎么樣？”</br> “挺好的。”寧窈說，“不出意外，兩人今年應該能結婚。”</br> 這純粹是她瞎掰，苑妤心里應該還有些芥蒂，結婚不太可能，但目前相處確實是還不錯。</br> 寧沛元點點頭，吸了一下鼻子又抹了把臉，“挺好的，你媽是個好女人，值得被好好對待。”</br> 這道理他不應該現在才知道，那為什么他之前就沒好好對待。</br> 寧窈想了想就問，“東西給你了，打算追究到底嗎？”</br> 寧沛元抿著嘴，好一會兒才說，“我會跟她們再聊聊，希望她們能給我個解釋。”</br> 解釋？</br> 寧窈一臉無語。</br> 他想要什么解釋，難道把自己之前做過的事都忘了？</br> 又或者他覺得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不至于對方對他下死手？</br> 她站起身，已經沒什么想說的了，“好好配合醫生，我那邊還有事兒就先走了。”</br> 寧沛元抬眼看她，抿著嘴，“好。”</br> 人精氣神垮了，模樣也頹了，就自帶一股可憐的屬性。</br> 這么一眼望過來，一般的人應該都會心軟。</br> 可惜，寧窈向來不是良善的人，她一點觸動都沒有，甚至還覺得挺爽。</br> 從住院部出來，剛走到前面的空地上，就看到江遲易從停車場那邊過來。</br> 寧窈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才說，“過來看誰？”</br> “看你啊。”江遲易說，“去你公司，想找你談工作，他們說你今天沒去，一猜你就在這里，過來找你。”</br> 工作……</br> 寧窈抬腳就朝停車場走，“閉嘴吧，跟你談工作純粹浪費時間。”</br> 江遲易哈哈笑，跟在她旁邊沒說話。</br> 倆人都上了寧窈的車，安全帶剛系好，就聽寧窈的手機響了起來。</br> 寧窈拿起來看了一眼，表情一變。</br> 江遲易湊過來，也愣了一下，“怎么還給你打電話了？”</br> 上面三個數字，警局打來的。</br> 寧窈把電話接了，對面的警員先跟她核實了下身份，然后說她牽扯到一個案子里，希望她去警局配合調查。</br> 對方沒有在電話里說的太明確，寧窈想了想，她也不心虛，直接啟動車子朝著警局開去。</br> 江遲易表情一路都沒放松過，“難不成是因為你爸的事兒？難不成懷疑你給他下毒？”</br> 他想不通，“你爸都不懷疑你，警方這邊怎么還找上你了。”</br> 他問的這些寧窈也想不明白，只能油門踩了踩，車速快了快。</br> 車子停在公安局門口，剛下車，旁邊一輛車也開了過來，停在寧窈的車子旁邊。</br> 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下來的是江玄清跟江宿。</br> 江宿看了一眼江遲易，對他陪寧窈來這個地方明顯不太高興。</br> 寧窈有點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了，沒說話，轉身進了警局。</br> 這邊有人等著，要帶她去里面的房間，做簡單的詢問。</br> 江遲易不放心，“我跟她一起去唄，我不說話，我就在旁邊陪著。”</br> 江玄清瞟了他一眼，“遲易。”</br> 江遲易不當回事，轉頭看他，“怎么了，有什么問題。”</br> 他繼續跟辦案人員求情，“她膽子小，我怕你們嚇到她，我就在旁邊陪著她，我保證，不干擾你們。”</br> 辦案人員還是搖頭，“不會太長時間，你們在外邊等一等，我們都是按正常流程詢問，請你放心。”</br> 江遲易一見實在說不通，過去握著寧窈的手，像哄小孩一樣，“別怕，昂，我就在外邊，實在不行你叫我。”</br> 寧窈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壓著聲音，“差不多行了。”</br> 轉身跟警員走的時候，視線快速一掃，能看見江玄清正看著她。</br> 只是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br> 走出去幾秒，寧窈聽見江宿說話，“玄清，你先去忙，蔣小姐還在等你，別讓她等太久了。”</br> 江玄清嗯一聲，“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