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臨深沒一會兒回來了,進門看到江遲易愣了一下,“江二少。”</br> 江遲易嘆了口氣,“二先生別這么叫我了,我算哪門子的二少。”</br> 隋臨深把外套脫了,過來坐在苑妤旁邊。</br> 剛剛江遲易給寧窈的藥瓶就放在茶幾上,他一眼看見,抄手拿過去,“這是什么?”</br> 苑妤回答的,“在崔泠那里翻出來的,應該是寧沛元一直在服用的藥物。”</br> 隋臨深趕緊打開,倒在手里一片。</br> 苑妤又說,“遲易拿過來。”</br> 隋臨深捏著藥片端詳半天,既然是江遲易帶來的,那有些話他也就不避著江遲易說了,“寧沛元報警了,我回來的時候警方在那邊做筆錄。”</br> 寧窈一愣,“說自己被下藥了?”</br> 隋臨深點頭,“說是這么說,不過他沒什么證據,警方那邊估計也就走個形式。”</br> 說完這話,他捏著藥瓶左右翻轉著看,然后輕笑一聲,“不過現在,證據這不就有了。”</br> 江遲易接話過去,“我讓人去化驗了,不過要等一等。”</br> 隋臨深嗯了一聲,有點兒沒想明白,“既然寧沛元已經進了醫院,崔泠怎么不把這東西毀了?”</br> “毀了的。”江遲易有些感慨,“可能是老天有眼吧,這個是在傭人的房間里翻出來的。”</br> 崔泠做了準備,可準備并不充分。</br> 她把東西扔了,又沒扔多遠,被傭人撿了回去。</br> 有錢人家的保健品,又是看見寧沛元一直吃著的,自然被認為是好東西。</br> 江遲易沒看到東西被翻出來時崔泠的表情,但聽手下的人說,她曾撲上來搶奪過。</br> 隋臨深輕笑一聲,“那應該就錯不了了。”</br> 隨后他看了一眼江遲易,“你倒是有想法。”</br> 江遲易說,“我就是想給那女的添堵,她怕什么我做什么。”</br> 坐在這邊又聊了一會兒,江遲易的手機就響了。</br> 他摸出來看了一下,不自覺的瞄了一眼寧窈。</br> 僅從這一個動作便能判斷得出電話那邊的人是誰。</br> 電話沒接,江遲易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br> 寧窈跟著起來,“我去送他。”</br> 倆人走到外邊,江遲易說,“那蔣家的姑娘……”</br> “停停停。”寧窈打斷他,“這種事情不用跟我說,我并不好奇,不太想知道。”</br> 江遲易愣了一下,隨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我的問題,不說了,以后都不說了。”</br> 走到外邊,江遲易上了車,車窗降著,他對寧窈擺擺手,“進去吧。”</br> 寧窈站在原地沒動。</br> 江遲易的車開走,寧窈跟著朝路邊走了兩步。</br> 之前飯局上喝了酒,出來吹著小風,一下子還有點精神。</br> 于是在路邊多站了一會,結果就看到江遲易的車開到前面不遠處直接停了下來。</br> 路邊有輛車在候著,兩車并排停下,應該是降著車窗,透過車窗在說話。</br> 寧窈一愣,瞇眼朝那邊看,路燈昏黃,另一輛車是熄火狀態,一下子也看不太清具體車型和車牌。</br> 等了一會兒,倆人應該是聊完了,隨后路邊那輛車啟動。</br> 燈光一亮,寧窈便認出來了,那是江玄清的車子。</br> 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的,更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br> ……</br> 半夜的時候寧窈的電話響起,寧沛元打來的。</br> 剛一接通就聽到他在那邊嘔吐的聲音,似乎很是折騰。</br> 寧窈困的不行,沒那么多的耐心,“你難受就叫醫生,給我打電話干什么?”</br> 寧沛元好一會兒才說話,有氣無力,“窈窈,窈窈啊,爸對不起你。”</br> 道歉的話他不是沒說過,寧窈已經不愛聽了。</br> 傷害過后說句對不起,一點意義都沒有。</br> 寧窈重新閉上眼,“你最對不起的不是我,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扯平的,以后這話就不要說了,會顯得你很虛偽。”</br> 寧沛元不說話了,電話里能聽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br> 也不知過了多久,喘氣聲停了,慢慢的變成了抽泣聲。</br> 寧窈睜開眼,在黑暗中看著天花板。</br> 小時候對面的男人在她心中形象偉岸,能撐起一片天。</br> 后來知曉了他干過的那些齷齪事兒,形象一落千丈,只讓她犯膈應。</br> 但此時聽著他的抽泣聲,有時候也覺得他是個可憐人,被欲望支配的可憐人。</br> 其實,即便是走錯了路,老天爺也給過他機會。</br> 那時候甩了崔泠傍上苑妤,他的人生實現了質的飛躍。</br> 后來崔泠找上來,他若守得住本心,好日子依舊會在。</br> 寧沛元哭個沒完,寧窈只能反手把電話掛了,扯過被子將自己蓋上。</br> 不過后半夜就再也沒辦法睡安穩,在半夢半醒中拉扯,有時能夢到一些從前的事兒,有時又恍然驚覺,那也只是個夢。</br>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外邊剛蒙蒙亮,寧窈醒了過來,有點頭疼。</br> 她先去洗漱,然后下樓。</br> 時間太早,傭人都還沒起床,寧窈慢慢悠悠從屋子里出不去。</br> 清晨帶著潮氣,還有一點點的冷意,讓人瞬間頭腦清明。</br>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后,她打開大門,抬腳出去。</br> 寧窈雙手插兜,轉身沿著馬路朝一個方向走。</br> 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昨天江玄清停車等待江遲易的位置,此時依舊停了輛車。</br> 距離有點遠,看不見車里坐著的是誰,但那車實在太熟悉。</br> 寧窈猶豫一下,調轉頭,想要換個方向走。</br> 清晨的街道過于安靜,一輛過往的車輛都沒有。</br> 于是那輛車突然啟動,聲音就顯得尤為清晰。</br> 寧窈又走了兩步,沒忍住,回頭去看,江玄清已經將車開走了。</br> 油門踩的比較急,那車一下子竄出去好遠,等寧窈看過去的時候,只留一個較小的車影。</br> 她停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氣,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br> 而遠去的車子里,江玄清表情繃著,但眼底的懊惱還是泄了出來。</br> 他也不知自己一大早過來干什么,實屬多余。</br> 車子開回住處,在地下車庫里,他沒下車,只降下車窗,靠著椅背,有些發呆。</br> 一直到時間差不多他上樓去換了身衣服。</br> 等著再下來,江宿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不咸不淡,“陳家那邊出事了。”</br> 江玄清語氣驚訝,“怎么了,陳瑩霜又鬧什么幺蛾子出來了?”</br> “不是她。”江宿說,“是她們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