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冗長的夢。</br> 大霧彌漫,不見前路,也沒有退路。</br> 寧窈恍恍惚惚,隱約記得自己之前曾身處過此種環境中,那時耳邊有嬰兒的啼哭。</br> 如今仔細辨別,哭聲不見了,倒是有不知什么人低聲交談。</br> 她腦子混沌,很想掙扎尖叫,卻始終無能為力。</br> 不過好在這種情形并沒有持續多久,困意瞬間涌上心頭,還沒來得及分辨一二,她就瞬間墜入了黑暗之中。</br> 等著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br> 寧窈睜開眼,思緒沒有完全歸位,連帶著眼神都沒辦法聚焦,整個人稀里糊涂。</br> 旁邊的人一直盯著她,見她有了動靜,趕緊湊過來,“窈窈,你醒了。”</br> 聲音很熟悉,她轉過頭,“媽。”</br> 苑妤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兒怎么就不吭一聲?”</br> 寧窈沒反應過來,只嘴巴里發苦,“我怎么了?”</br> 隋臨深靠過來,“你出了車禍,動了個手術,現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br> 手術……</br> 稍微糊涂的思緒因這兩個字瞬間清明,馬路上發生的那些事兒也一下子竄進了腦子里。</br> 她啊了一聲,“車禍。”</br> 隨后想撐著身子坐起,檢查自己的身體。</br> 苑妤趕緊按住她,“不要亂動,你剛動完手術,還不能有太多動作。”</br> 她這話剛說完,病房的門就被打開。</br> 江玄清走了進來,看到寧窈醒了,他愣了一下,趕緊快步過來,“窈窈,你醒了。”</br> 苑妤問,“交警隊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br> “還沒完事兒。”江玄清說,“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確認,等那邊的結果。”</br> 苑妤幫寧窈掖了一下被子,“那你們聊。”</br> 她跟隋臨深從病房出去。</br> 江玄清過來拉開椅子坐在旁邊,之前的激動慢慢退了下去,眼底的如釋重負也換成了別的神色。</br> 寧窈開口叫他,“車禍的事情查到什么了么。”</br> 江玄清剛從交警隊回來,嗯了一聲,“查到了一些,還需要確認。”</br> 說完他低下頭,聲音低沉又輕飄,“窈窈,我有件事想問問你。”</br> 他從兜里拿了張紙出來,慢慢展開,“你能不能先跟我解釋解釋,這是什么意思?”</br> 那是手術的預約單,上面還沾著點點血跡。</br> 寧窈重新看著天花板,問,“應該已經動完手術了吧?”</br> 她摸向自己的肚子,麻藥勁兒現在還沒全退,身子不夠靈敏,剛剛一點沒察覺,肚子上確實有傷口,如今貼著紗布。</br> 江玄清盯著他,眼底的猩紅慢慢顯了出來,聲音都略微哽咽了,“你不解釋嗎?”</br> 寧窈說,“現在愿意聽我解釋了?之前一直想跟你說,你偏生就不聽。”</br> “那你現在解釋給我聽。”江玄清說,“我現在想聽了。”</br> 他很急切,拖著椅子朝著床邊靠近,“你不是這個意思對不對,今天打車,也不是想來醫院是不是?”</br> 寧窈閉了閉眼,長長的吐了口氣。</br> 她半晌沒動靜,江玄清又說,“你還要我怎么解釋,我和方晴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你難道就僅僅是因為這個,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要嗎?”</br> “不是。”寧窈說,“不是這樣的。”</br> 她突然問,“你到現在,都沒去醫生那邊問問情況嗎?”</br> 江玄清表情一頓,身子也跟著緊繃了起來。</br> 好一會兒后他弓著身子,額頭一點點的低下去,抵著病床邊,“我沒問。”</br> 不是不想問,是不敢。</br> 他接到消息,火急火燎趕到醫院,寧窈已經被送進手術室,苑妤還沒來。</br> 她的包在外邊,染了血。</br> 手術預約單就在包里,打開就看到了。</br> 他說不上那一刻竄上四肢百骸的是什么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人一錘子砸懵,腦子里瞬間空白。</br> 她前兩天就在提沒有孩子的事兒,原來是早就預約了手術,根本沒打算要。</br> 恐懼感緊隨其后蔓延全身,以至于等苑妤趕來,抓著他詢問到底是什么情況,他一句解釋都沒有,落荒而逃。</br> 他第一次感覺害怕。</br> 怕到全身發抖,去交警隊處理車禍事宜的時候連車子都開不了。</br> 寧窈不知自己傷的到底有多重,不敢輕易挪動身子,只能用還能動的手扯了扯身上的被子。</br> 她說,“江玄清,若實在不愿意去問醫生,家里還有個單子,在床頭柜里,你去翻翻。”</br> 她把頭轉向另一個方向,“那時你不愿意聽,現在我也不愿意說了。”</br> ……</br> 寧窈傷的不重,安全帶扣的及時,雖然車子在地上翻滾兩圈,也只給她帶來一些挫傷和皮外傷。</br> 最大的問題還是宮外孕動的手術,需要休養。</br> 不知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睡前江玄清一直在床邊守著。</br> 不過再次醒來,他不在病房里,倒是別的人都來了。</br> 隋家的人占了半個病房,江遲易也來了。</br> 更讓寧窈意外的是居然連顧南晉都來了。</br> 她還挺不好意思,“你們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傷的很嚴重。”</br> 老爺子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掄著拐杖做出要打她的架勢,“你要嚇死爺爺啊,你自己有車怎么不開車,出租車司機一個個拼了命似的,路都不看,你也敢坐他們的車。”</br> 他還不知道寧窈動手術的事兒,只以為是車禍中傷了身子。</br> 他一哭,苑妤在旁邊也忍不住眼淚,隋臨深趕緊把她扣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br> 老爺子哭哭啼啼一會兒,本來身體就不太好,情緒波動大,有點受不住了。</br> 隋廷宸趕緊扶著他出去,嘴里不忘調侃,“你再這樣,還得在旁邊給你開個病房,我們這些人得到旁邊去看你。”</br> 老爺子這一次真的把拐杖掄了出去,“趕緊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句我都揍死你。”</br> 老爺子走了,隋家別的人也就跟著一起離開。</br> 江遲易站在病床邊,表情繃著,“還有哪里不舒服?”</br> 寧窈還能笑,“看你這個樣子我不舒服。”</br> 她想坐起來,“你就這么拉著臉對待一個傷患?你的良心不會痛?”</br> 江遲易并不覺得好笑,他把話題扯開了,“我哥去處理車禍的事了。”</br> 寧窈有點意外,看時間交警隊那邊應該下班了,“不是去過交警隊了,又有新發現?”</br> “沒去交警隊。”江遲易說,“他自己查到了一些事兒。”</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