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江宿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協的人。</br> 吃夜宵的時候,他的電話再次打過來,一遍又一遍。</br> 江玄清不接,他也不氣餒,擺出了要杠到底的姿態。</br> 一直到寧窈吃完飯去洗漱,電話還在嗡嗡震動。</br> 江玄清收拾了餐桌,盯著手機看了看,似乎是無奈了,還是把電話接了。</br> 寧窈進浴室的空檔聽到他說,“就不能先往后推一推?”</br> 那邊不知說了什么,江玄清沉默了下來。</br> 等著清洗一番出來,江玄清已經站在了臥室床邊。</br> 他說,“你先睡,我得出去一趟。”</br> 寧窈問,“你爸那邊又有事情?”</br> 江玄清嘆了口氣,沒直接回答,“我盡量早點回來,你這邊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br> 寧窈再沒說別的,回到床上躺了下來。</br> 江玄清坐在床邊陪了她一會兒,見她再沒什么動靜才起身離開。</br> 等著外邊的房門關上,寧窈翻了個身,又朝著被子里縮了縮。</br> 江玄清這一去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寧窈睡眠不太好,他回來便聽到了聲音。</br> 聽著他放輕腳步去洗漱,然后一身潮氣的進了被窩。</br> 這次他沒抱過來,安安穩穩的睡在另一側。</br> 一覺到第二天早上,應該是昨天休息的太晚,寧窈醒的時候江玄清還在睡。</br> 她起來去洗漱,衛生間的臟衣簍里有她昨天換洗下來的衣服。</br> 她拿著去了洗衣機旁,一打開,有些意外,里邊有洗好烘干的衣服。</br> 如果她沒記錯,江玄清昨天出門穿的就是這一套。</br> 大半夜的回來,還不忘了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br> 這種事兒以前他可沒干過。</br> 寧窈把衣服拿出來抖了抖,上下檢查了一番,洗得干凈,聞起來香香的。</br> 這么洗一水,就算有什么問題也查不出了。</br> 寧窈轉身去把衣服掛上,將自己的臟衣服扔進去。</br> 洗衣機運行的時候,她就靠在一旁,有些發呆,可其實腦子里什么都沒有,一片空白。</br> ……</br> 早會開完,寧窈一邊朝辦公室走,一邊將手機摸出來。</br> 上面有通未接電話,讓她挺意外的,居然是江宿打來的。</br> 江宿一直看她不順眼,即便她跟江玄清領了證,法律上確定了關系,江宿也不愿承認她,她能感覺得出來。</br> 回到辦公室,寧窈將文件扔在一旁,把電話撥了過去。</br> 那邊接的挺快,沒給寧窈說話的機會,“我在你們公司外邊,出來見一面。”</br> 不只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回答的機會也沒給,這話說完對面直接就把電話掛了。</br> 寧窈愣了愣,把手機放下,抬腳走到窗口。</br> 樓下車子挺多,也看不出來哪一輛是江宿的。</br> 她還是下樓了,剛走出大廳,手機就嗡嗡兩聲,江宿發了信息過來:對面。</br> 過了馬路,進了咖啡廳,這個時候人不多,坐在角落的江宿就顯得特別扎眼。</br> 寧窈走過去,“江老先生,找我有事。”</br> 江宿已經點了咖啡,換了一身手工西裝,看著跟從前差不多,只是氣場冷了些許,人也顯得陰沉。</br> 他抬眼看著寧窈,視線著重落在她肚子上,幾秒后說,“坐下說。”</br> 服務員過來,寧窈擺手,“不用,一會兒就走。”</br> 江宿等了等開口,“聽說你懷孕了。”</br> 寧窈眨眨眼,想來是昨天晚上江玄清透的口風。</br> 她沒回應,依舊問,“找我有事?”</br> “沒什么大事。”江宿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只是過來看看。”</br> 杯子放下時叮的一聲,聲音清脆。</br> 寧窈促了下眉頭,也不知是不是敏感,不太好的感覺瞬間就竄了上。</br> 江宿翹著腿,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聽說你爸去了陳家公司。”</br> 寧窈嗯一聲,“好像是吧。”</br> 她差點把這茬忘了,江宿跟崔泠有糾葛,崔泠同時又掛著寧沛元。</br> 雖說兩個男的都是被人玩弄,但站在競爭者的角度來講,都是心高氣傲的人,估計會有點一較高下的情緒在。</br> 江宿輕笑,“你爸倒是挺厲害。”</br> 寧窈說,“他還差得遠,相較起來陳夫人才算厲害。”</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叫陳夫人應該不合適了,還是叫崔女士的好,誰知道她以后會是誰家夫人。”</br> 江宿笑意不減,似乎并沒有被她這些話刺到。</br> 他說,“之前就聽說你伶牙俐齒,如今看來,還真沒說錯,小姑娘這么尖銳可不太好。”</br> 寧窈問,“聽誰說的?崔女士?”</br> 她向后靠了靠,“話說我前段時間剛見過崔女士,坐著輪椅,戴著口罩,想來腳和臉都毀了。”</br> 江宿嗯了一聲,“我知道,我們家那兔崽子動的手,我怎么可能會不清楚。”</br> 他又坐直,手指捏著咖啡杯的手柄,像模像樣的搖頭,“那孩子啊,不善良,可是狠的又不夠徹底,這樣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br> 他抬眼看著寧窈,“我更看好玄清,你不知那孩子有多心狠。”</br> 寧窈不說話,她見過江玄清最心狠的模樣,還是那個時候對謝釗動手,找一群男人禍害他。</br> 不過這種在江宿眼里可能都是小打小鬧,算不得事兒。</br> 江宿轉頭看向外邊,語氣帶了些感慨,“要是沒遇到你,玄清會按照我給他設計的路走下去,真是可惜了。”</br> 寧窈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老先生不妨直說過來找我到底什么事兒,我工作挺多的。”</br> 說了這么一堆,感覺一句有用的都沒有。</br> 江宿眉頭皺了一下,對她的不耐煩明顯是很不高興,表情也拉了下去,直接說,“我一直都不太喜歡你,即便之前想讓遲易娶你,我對你也是不滿意的,這一點我覺得你應該能感覺得到。”</br> 寧窈啊了一聲,稍微有些敷衍,“是是是,感覺得到。”</br> 江宿說,“但是遲易,我對他沒抱太多希望,娶你也就娶了,我是真沒想到,你最后會搭上玄清。”</br> 沒想到的事兒多了,他估計也沒想到秦姿會把他給廢了。</br> 寧窈坐直了身子,擺出要離開的姿態,“老先生要是沒別的事兒……”</br> “你懷孕了。”江宿打斷他,“又在我意料之外。”</br> 他視線再次落在寧窈的肚子上,“那就等你生了孩子再說,我過來是想告訴你,別以為有了孩子,很多事情就十拿九穩了,不會,我其實,比玄清要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