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易在樓上呆了十幾分鐘，才把江宿安撫好。</br> 等他下來，江玄清和寧窈飯都吃完了。</br> 寧窈正用濕紙巾擦著手，見他過來，“讓傭人給你換一碗飯，這碗都涼了。”</br> 江遲易坐下來，看了看桌上的東西，已然沒了胃口，“算了，不吃了。”</br> 他靠在椅背上，順手把煙盒摸出來，挑了一支。</br> 江玄清斜眼看他，“別抽。”</br> “我抽煙都不行？”江遲易瞪圓了眼睛，“這你都要管？”</br> “你嫂子在備孕。”江玄清說，“別給她吸二手煙。”</br> 江遲易拿煙的動作一頓，視線轉到寧窈身上。</br> 寧窈笑了一下，“也沒事兒，剛吃完飯，有點撐，我去外邊轉轉。”</br> 她站起身，手搭在江玄清肩膀上，“你們應該有話要說，慢慢聊。”</br> 江玄清想了想，拉著她的手握了一下，“行，別走太遠。”</br> 寧窈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江玄清問江遲易，“跟方晴的事兒，方家那邊的意思是繼續，你怎么想？”</br> 江遲易低頭點煙，“有我發表意見的空間？”</br> “聽你的。”江玄清說，“咱爸現在這個樣子做不了什么主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想辦法幫你推了。”</br> 寧窈轉頭看過去，見江遲易深吸一口煙，煙氣吐出來氤氳了他的表情。</br> 她聽見他說，“那就繼續吧，我沒所謂，推了也挺麻煩。”</br> 寧窈收了視線，抬腳出去。</br> 在老宅院子里停了一會兒，大門開著，她走了出去。</br> 江家老宅位置不在市中心，這一處算是富人區，都是別墅，獨立而居，住宅不多，過往車輛也很少。</br> 寧窈沿著路邊慢慢走，沒一會兒就又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br> 車子停在路邊，車窗降著。</br> 寧窈走了過去，站在主駕駛的車門旁，“方小姐，怎么還在這里？”</br> 方晴靠坐在副駕駛，車里只有她一個人。</br> 聽到寧窈的聲音，她愣了一下，轉頭看過來，而后不自覺的就扭著身子朝她后邊看。</br> 沒看到別的人，她緩了緩臉上才掛了笑意，“是寧小姐呀。”</br> 她說，“這附近有我媽媽的一個朋友，我媽過去跟她打個招呼，我不想去，就在車里等她。”</br> 寧窈點點頭，“身體好些了么，這么快就出院了。”</br> 方晴勾著嘴角，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醫生說不用打針吃藥，剩下就是養著，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醫院。”</br> 寧窈哦了一聲，視線投向一旁的別墅區，“方夫人的朋友住在哪里，怎么沒一起過去，你一個人在這里，行動又不方便，很危險的。”</br> 方晴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模樣很是乖巧，“我腿不方便，去人家了會給對方添麻煩，不如在這里等一等了，這地方治安還行，也沒事。”</br> 而后她轉問寧窈，“寧小姐怎么自己出來了？”</br> 寧窈懶散的活動一下肩膀，“玄清和遲易在談工作，我不想聽，就出來走走。”</br> 正這么說著，一抬頭就看到了方夫人從不遠處走過來。</br> 她微微垂著頭，一只手搭在右側的耳邊整理著頭發。</br> 寧窈下巴努了努，“你母親回來了。”</br> 方晴轉頭看過去，臉色微微一變，趕緊降下身側的車窗，整個頭探出去，“媽。”</br> 方夫人也不知在想什么，方晴這一聲并不突兀，可似乎是把她嚇了一跳，她身子一頓，腳步也停了，手不自覺的捂著半張臉。</br> 寧窈一下子來了興趣，手插著兜朝車子旁一靠，直直的看著她。</br> 方晴又叫，“跟趙阿姨聊的怎么樣？”</br> 方夫人沒說話，在原地踟躕了一會兒才過來。</br> 她手還搭在耳邊，眼神躲躲閃閃。</br> 只是那只手再怎么遮擋寧窈還是看見了，她應該是挨了耳光，新鮮的，五個淺粉色的手指印清晰可見。</br> 不只是她看見了，方晴也看到了，她聲音大了許多，“媽，你過來，我有事情和你說。”</br> 方夫人加快了腳步走到方晴那一側，彎下腰來，“晴晴。”</br> 方晴應該是近距離的看了看他的臉，還幫忙遮擋了一下，嘴上依舊圓著自己剛才的謊，“我還以為你要跟趙阿姨聊很久，怎么這么快就回來。”</br> 方夫人也不知懂沒懂她的話，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br> 方晴又低聲的說了兩句什么，這次聲音太小了，寧窈沒聽到。</br> 她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母女倆。</br> 其實大家生活都一地雞毛，誰都沒比誰好到哪里去，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還為了面子這樣藏著掖著，只會讓人覺得好笑。</br> 說完了悄悄話，方晴才轉頭看向寧窈，“寧小姐，我們這邊沒什么事兒了，就先走了。”</br> 寧窈朝著旁邊讓了一下，“好。”</br> 方夫人側著身子過來，盡量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然后上了車快速的升了車窗，啟動后一腳油門下去。</br> 寧窈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開的不見蹤影，猶豫一下，繼續往前走。</br> 也沒走多遠，果然看到了方民生。</br> 方民生站在一輛車旁，嘴里叼了根煙，身邊有個人在跟他匯報著什么。</br> 吞云吐霧中，他轉眼間看見了寧窈，愣了一下，而后抬手示意了身邊的人退下。</br> 寧窈走了過去，“方先生。”</br> 方明生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和玄清的婚禮打算什么時候辦？”</br> 突然提這，寧窈有點意外，“證都領了，婚禮的話不著急。”</br> 方民生彈了彈煙灰，又轉問別的，“聽說你父親住院了？”</br> 寧窈眨眨眼，不清楚方民生是不是試探，沒露出太多的情緒，“已經出院了。”</br> 方民生笑了一下，“怎么這么不小心，聽說傷的還挺嚴重。”</br> 寧窈嗯了一聲，“還好，沒有方小姐嚴重。”</br> 嘲諷誰不會？</br> 她又順勢問一句，“方小姐的腿恢復的還好吧，之前出了車禍，還沒養好就又進了醫院，也挺粗心大意的。”</br> 方民生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開口，“小姑娘還挺伶牙俐齒。”</br> 寧窈勾著嘴角，“不吃虧罷了。”</br> 方民生點點頭，把煙掐了，“年輕人，太過鋒利可不是什么好事。”</br> “是嘛？”寧窈臉上笑意不減，“所以應該中庸一些才好？”</br> 她煞有介事，“也是，我也覺得方小姐那樣挺好，沒脾氣，好說話。”</br> 方民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終于閉嘴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