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陳瑩霜來了電話,是打給寧窈的。</br> 早沒了之前在病房里的囂張勁兒,她聲音軟軟弱弱,似乎是哭過,鼻子一吸一吸。</br> 她想約寧窈見面,為自己之前魯莽的行為道歉。</br> 她還說已經給警方那邊打了電話,撤了對她的指控,把事情都解釋清楚了。</br> 當時在工廠里,寧窈沒等到最后,不知江玄清是不是威脅她了。</br> 要不依著她對陳瑩霜的了解,即便是她錯了也不可能這么伏小做低。</br> 寧窈沒答應,她現在腫著半張臉,可不愿意讓她看笑話。</br> 她只是說,“陳小姐,走到這一步,你覺得你服個軟低個頭事情就過得去?”</br> 他冷笑,“我勸你還是硬氣點,那樣我還敬你有點血性。”</br> 不愿意聽對方磨嘰,說完她直接把電話掛了。</br> 手機放在窗臺上,寧窈手撐著窗臺看著外邊,“在工廠里你跟她說什么了?她居然把姿態放的這么低。”</br> 江玄清在身后,坐在床上看著手機。</br> 倆人還在寧家老宅,剛吃過飯,隋家那叔侄已經走了,苑妤也回了自己的房間。</br> 江玄清把手機放下,“我……”</br> 后邊的話還沒說出來,寧窈突然哎了一聲,“那是你家江二少吧?”</br> 這位置看大門口清清楚楚,江遲易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的,站在那邊叼了根煙,猶猶豫豫,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按門鈴。</br> 江玄清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下,“我去看看。”</br> 寧窈看著他走出去,到了門口和江遲易隔著鐵門聊了兩句。</br> 也真的就那么兩句,然后江遲易轉身就走了。</br> 寧窈趕緊下樓,走到院子里正碰上回來的江玄清,“說什么了?”</br> 江玄清牽她的手,不遠處有個長條椅子,兩人過去坐下,“沒什么有用的,就提了一下陳家那邊的事兒,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陳瑩霜不追究。”</br> 寧窈笑了,“果然。”</br> 江玄清向后靠,捏著她的指根,“崔玲已經脫離了危險,今天應該能醒過來,她傷的挺重的,以后行動可能會有影響。”</br> 寧窈很高興,“挺好,真沒看出來,你弟弟還是個狠人。”</br> 江玄清沒接她這個話,“你爸也被送去了醫院,遲易正巧碰上,你爸傷的不重,不過還是辦理了住院,說是要觀察兩天。”</br> 苑妤動手的時候寧窈就在旁邊,下了多重的手她看得出來。</br> 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女人,即便是在盛怒中,手勁兒也沒那么大,住院觀察都是多余,傷口包扎一下就行了。</br> 寧窈嗯了一聲,“他們一家三口湊的齊齊的。”</br> 這話說完,她想到了一些事情,視線落在院子里的某個角落,微微瞇起眼睛。</br> 江玄清轉頭看她,“怎么了?”</br> 寧窈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媽那個時候被車撞進醫院,孩子沒了,身子也傷了,我爸的電話怎么都打不通,我很慌,跑回了家。”</br> 結果寧沛元的車子就停在家里,他在車上沒下來。</br> 車上還有另一個女人,倆人很是忘我,甚至連她站在不遠處觀看都沒發現。</br> 車窗還是開著的,里邊倆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可寧窈聽得清清楚楚。</br> 崔泠說,“什么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才能毫不避諱的一起生活啊。”</br> 寧沛元聲音沙啞,“會有這么一天的。”</br> 是會有,看看,這一天這不就到了么。</br> 寧窈朝江玄清懷里靠去,“累了。”</br> 江玄清彎腰把她抱起來,“那就回家吧。”</br> ……</br> 苑妤在樓上睡了一覺,醒來手有點疼。</br> 今天揍人的時候太專注,沒怎么控制力的,而且她是第一次這樣發飆,也沒什么經驗。</br> 手指骨現在還是紅著的。</br> 她甩了甩手下了床,手機拿過來滑動了兩下,然后撥了個電話出去。</br> 那邊很快接了,聲音恭恭敬敬,“苑女士。”</br> 苑妤問,“結果出來了嗎?”</br> “出了出了。”對方說,“我正想給您打電話,報告剛拿到手,要不我拍一個過去?”</br> 苑妤嗯了一聲,把電話掛了。</br> 沒過幾秒,手機里接到了張照片,這一張病理檢測報告。</br> 她放大看了兩眼,輕笑一聲,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br> 收拾收拾東西,既然想等的結果等到了,她打算回寺院去。</br> 最近隋臨深有點黏人,她心意本就不堅定,多少有點害怕。</br> 帶回來的東西不多,稍微收拾一下就好。</br> 她提著袋子下樓,剛到客廳,兜里的手機就響了。</br> 苑妤拿出來瞄了一眼,掛斷。</br> 結果對方鐵了心,馬上又打了過來。</br> 苑妤懶得理他,直接把他電話拉了黑。</br> 她把東西放到車上,猶豫著要不要給寧窈打個電話說一聲。</br> 結果手機又響了,這次雖然換了個號碼,但她能猜到電話那邊是誰。</br> 這么沒完沒了,盯著那號碼看了一會兒,最后她還是接通了,“趕緊說。”</br> 也不知是她語氣太冷,還是對方太心虛,那邊的人稍微支吾了一下,居然一句話沒說出來。</br> 苑妤冷笑,“不說掛了。”</br> 手機拿下來就要掛斷,寧沛元一下子就急了,“別別別,阿妤,我有話說,你聽我說。”</br> 苑妤聲音是冷著的,“是不是想告訴我報警了,讓警察來抓我?那你就讓他們來,我這人敢做敢當,我不怕。”</br> “你別這樣說。”寧沛元聲音很艱澀,“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br> “如果你只是為了認錯才打這個電話,那大可不必。”苑妤說,“你對不起我的事情做的太多了,輕飄飄的一兩句對不起什么都抹不平,還不如干脆別說,否則只會顯得你惺惺作態。”</br> 寧沛元被她一句話噎住,好半天后突然哽咽,“阿妤,我們……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br> 這話都把苑妤給問笑了,事到如今還問這種問題,是他傻,還是以為她傻?</br> 苑妤直接把電話拿下來,“掛了。”</br> 凈說那些沒有用的話,耽誤她時間。</br> 傭人在院子里,“夫人又要去寺院嗎?”</br> 苑妤點了下頭,“這邊還是留著你看家,有事情給我打電話。”</br> 傭人嘆了口氣,“你們都不在家,家里好冷清。”</br> 苑妤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子。</br> 這家里的冷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冷了。</br> 她朝著車子走去,頭也不回,“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