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沛元第二天中午才來公司,當時已經下班了。</br> 寧窈正要下樓,在電梯門口碰到了他。</br> 他穿的還是昨天那套衣服,面容疲憊,好像是哭過。</br> 寧窈皺了一下眉頭,“都下班了你才來。”</br> 旁邊的人陸續進了電梯,寧窈沖他們揮手,“你們先下?!?lt;/br> 然后她對著寧沛元,“怎么了,那小崽子情況不好?”</br> 寧沛元沒了以往的勁兒,聽到她的嘲諷也只是垂了眉眼,“上午公司沒什么大事吧?”</br> 有啊,怎么沒有。</br> 不過寧窈肯定不會跟他說,就只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下,“下午正常上班?”</br> 寧沛元轉身朝辦公室走,邊走邊說,“下午還是要出去,這邊你看著,有事給我打電話?!?lt;/br> 他聲音很平淡,好似脾氣在一夜之間被磨光了。</br> 寧窈看著他走到辦公室的門口,推門的時候不知道想了什么,手搭在門把手上停頓了一會兒,幾秒鐘后嘆了口氣,才開門抬腳進去。</br> 等了一會兒,寧窈按了電梯鍵。</br> 等進去了她才把手機拿出,撥了個電話出去。</br> 中午吃飯沒用太長時間,等著再回到公司,寧沛元已經不見了人影。</br> 寧窈沒當回事兒,回了辦公室。</br> 沒到下午上班時間,之前打出去的電話又回了過來,對方給寧窈發了張檢查報告。</br> 她原本斜靠在辦公室的小沙發上,姿態懶洋洋。</br> 可把報告點開擴大看了一下,寧窈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br> 雖然有些專業術語她看不明白,但整張報告看下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br> 那小崽子……</br> 寧窈過了一會兒笑了。</br> 報應,這個世界上果然是有報應的。</br> 她骨子里并不良善,那家人的悲劇在她眼里就是天大的好事。</br> 于是這一下午的工作都特別有干勁兒。</br> 到了傍晚下班,從公司出去,剛走到自己車子旁,江玄清的車就開了過來。</br> 他沒下車,只隔著車窗叫寧窈,“上車?!?lt;/br> 寧窈趕緊轉身跑過去,上了車后說,“我還以為你今晚要應酬。”</br> “原本是要加會班的?!苯逭f,“不過醫院那邊來了電話,說我爸醒過來了,要過去看看?!?lt;/br> “醒了?”寧窈勾了下嘴角,“醫生有沒有說他現在情況怎么樣?”</br> 江玄清在前面路口打了方向盤,“說是這次沒那么鬧,能心平氣和的談話了?!?lt;/br> 寧窈哦了一聲,“那挺好。”</br> 車子開到醫院,倆人去了住院部。</br> 走到病房門口就看見江遲易已經在了。</br> 這兩天也把他給糟心夠嗆,頭發都沒好好打理,衣服應該也沒換,上面褶皺很是明顯。</br> 江二少花名在外,什么時候不是風流倜儻,可現在站在病床邊的他一臉滄桑,狼狽許多。</br> 寧窈跟著江玄清進去,江宿躺在病床上,眼神有點直。</br> 聽到動靜,他好一會兒才轉頭看過來,臉上那些小的傷口已經把紗布拆掉,只有一處縫過針的傷口還包扎著。</br> 江宿盯著江玄清看,嘴唇蠕動半天,又說了那句,“阿辭?!?lt;/br> 江玄清表情原本是淡淡的,聽到他這句話一下子就冷了,朝著病床走去的腳步也停了。</br> 江宿聲音發著抖,“你媽來找我了,她就在我身邊?!?lt;/br> 寧窈差點笑出來,趕緊把頭側過去,裝模作樣的咳兩下。</br> 江玄清沒說話,江宿又說,“我真的看到她了,她要帶我走,她要掐死我?!?lt;/br> 江遲易一臉的無奈,“醫生剛走沒一會兒,說咱爸這是受的打擊太大,一下子還沒緩過來?!?lt;/br> 寧窈這時候才問,“他剛剛醒的時候鬧了嗎?”</br> “鬧了?!苯t易說,“不過比之前要好一點?!?lt;/br> 至少能聽得進去話了。</br> 這次鬧起來,醫生也被折騰的沒了脾氣,冷冷的跟他說,如果他再繼續這樣,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人道了。</br> 還是這話有用,江宿聽到之后馬上就老實了,乖乖的躺在床上,只偶爾腦袋轉動兩下。</br> 病床上的人還在念叨,“你們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她了。”</br> 他估計是想抬手摸自己的脖子,但是手抬了一點,扯動了傷口太疼了,他又放下來,只是微抬著下巴給大家看他的脖子。</br> 他說,“你們看看我的脖子,有被她掐著的痕跡,是真的?!?lt;/br> 寧窈壓下要翹起的嘴角,走過去認真的看了看,“好像真有。”</br> 江宿一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看,果然是有?!?lt;/br> 他又去看江玄清和江遲易,“你們看看,你們看看?!?lt;/br> 江遲易嘆了口氣,看著寧窈,“都這時候了,你就別嚇唬他了。”</br> 寧窈走到江玄清旁邊,摟著他的胳膊,直接岔開了話題,“醫生有沒有說身上的傷恢復的怎么樣,什么時候能自主活動?”</br> 江遲易搖頭,“醫生也說不準,前面兩次傷口撕裂,有些地方是重新縫合的,修養起來比較麻煩?!?lt;/br> 提到了身上的傷,江宿終于不絮絮叨叨的扯鬼神了。</br> 他有點著急,對著江玄清,“你有沒有問醫生,我什么時候能好,我……我……”</br> 他還知道寧窈在旁邊有些話不好問,后面的話就憋了回去,只吭吭哧哧欲言又止。</br> 江玄清明白他的意思,“你好好休養,會好的?!?lt;/br> 江宿抿著嘴,閉了閉眼,想必也知道這只是一句安撫。</br>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說,“秦姿,秦姿那個賤人呢?!?lt;/br> 提到了秦姿,江遲易就不說話了,嘴巴抿成一條線。</br> 江玄清說,“放心吧,他會受到懲罰的。”</br> 正這么說著,護士推著醫護小車過來,要給江宿身上的傷口換藥,重新包扎。</br> 寧窈退到一邊去,看著護士把被子掀開,解開江宿上衣的紐扣。</br> 他上身傷口不少,有深有淺。</br> 淺的地方消個毒就可以,至于深的地方,是縫過針的,外邊貼著創可貼,撕開來看,里面針腳密密麻麻,看著都嚇人。</br> 寧窈咧了下嘴,這得多疼。</br> 消毒,然后上藥,江宿吸著氣,臉色又有些泛白。</br> 護士邊給他包扎邊說,“以后可不能亂動,再重新縫一遍,你更遭罪?!?lt;/br> 把身上的弄好,又把江宿左臉上的紗布拆開。</br> 寧窈這才看清楚,江宿左邊那半張臉傷痕夸張又嚇人。</br> 從左邊顴骨一直到嘴角,一刀劃穿。</br> 針線被血液浸泡的發黑,就顯得更是可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