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的代號都是隨便起的,四個人按照進宿舍的先后順序排行,江簫最晚到宿舍,趕路餓了,來的時候嘴里還叼了個芝麻燒餅,是當之無愧的四餅。
江簫黑著臉解釋,說那是剛吃米線贈的餅。
一二三點頭附和:“好的四餅。”
沈輕對這個‘四餅’也同樣無語,幺雞熱情的給他介紹了三條和二萬,并突發奇想,給沈輕取了個名叫‘東風’,說是紫氣東來。
沈輕無所謂,叫什么都無所謂,名字只是個代號,而且他覺得跟幺雞二萬三條四餅比起來,這個東風,要有水平的多。
609知名評論員幺雞同志得意洋洋,自詡看人很有一套,連起名字都是有根據的。
江簫看了沈輕一眼,隨口問了句:“有什么根據?”
“我感覺他飄飄的,”幺雞湊近,打量著沈輕,說:“誰都抓不住的那種,像風。”
沈輕低頭,漠然看著搭在自己手上的爪子,有點油,上頭還飄著魚頭湯的香。
“又是輕,又是風的,”江簫黑著臉,一筷子打開幺雞的手:“能不飄么?”
幺雞嘖了聲,扯紙擦了擦手,又看了眼沈輕,咧嘴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br />
“甭理他,”江簫偏頭跟沈輕說了句:“他家祖上跟人算命的,到他老爺爺輩就不靈了,他更連半吊子都算不上,還凈愛裝神弄鬼的?!?br />
“大師啊?!鄙蜉p擦著手,似笑非笑的揶揄了句。
“得,”幺雞感覺自己這兄弟倆欺負了,不走腦的張口就來:“你倆可真不愧是——”
“老三他們到校門口了,”江簫在桌底下踹了幺雞一腳,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后掀起眼皮:“你去接他們。”
“額……行,”幺雞瞧了眼江簫,又看了眼沈輕,端著餐盤起身走人,臨走前經過江簫,不甘心的低頭說了句:“老四,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看在糖葫蘆的份上!”
江簫瞧他一眼,意思很明顯:還不快走?
幺雞哼了一聲,轉身走人。
江簫在車站給他買的加長版草莓山楂糖葫蘆,二十塊錢一串,和去年出站的時候,他給她買的一樣。
江簫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不喜歡吃那酸玩意兒,但有人說,一人得請一年的。
他沒打算讓她還,占女人便宜,不算男人,但今天快下車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讓她還了。
而兄弟,就是在這種時候,出來當替代品的!
“糖葫蘆什么意思?”幺雞一走,沈輕就問。
“一問換一問,”江簫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你是不是不搬宿舍了?”
都默認‘東風’了,就是默認成為宿舍的一員了吧?
“不搬了,”沈輕跟在他邊上,淡淡道:“你都承認你傻了,我跟一傻子計較什么?!?br />
江簫眉毛一挑,瞥他一眼:“您大度。”
沈輕來者不拒,頂回一句:“您客氣?!?br />
江簫拉人進了宿舍麻將群,沈輕入風隨俗,把群里昵稱改成了‘東風’,有關幺雞和劉可欣之間的事兒,江簫也大致跟沈輕講了。
忌諱,得說出來才能讓人知道那是忌諱,沈輕和劉可欣一個系的,以后少不了往來,宿舍好幾個人,為著一個兄弟跟一姑娘反目成仇不至于,江簫就是給沈輕提前打好預防針,該說的不該說的,能避就避著點,幺雞也能少難受幾回。
一個故事,四五個人,沈輕大致也了解了劉可欣在他們宿舍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都有男朋友了,”沈輕和江簫結伴上著樓,隨口聊著:“還惦記著干什么?”
“十多年的感情又不是賣菜,愛情友情都一樣,”江簫說:“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那為什么不回來?”
“跟她沒關系,是老雞不見她,”江簫解釋了句:“倆人之前都好好的,可欣有了男朋友他倆也是好好的,不過就是幺雞有天突然醒悟了,怕自己沖動去當人家第三者,就把人刪了?!?br />
“劉可欣有點可憐?!?br />
“幺雞也挺可憐的?!?br />
“怎么就會突然醒悟了?”
“我揍他了?!?br />
沈輕:“……”
“你才是破壞他們的罪魁禍首,”沈輕邁著上樓的階梯,說:“有些關系,沒必要非拎個清清楚楚?!?br />
江簫冷哼一聲:“一個傻了吧唧的智障坐在自己床對面,成天挑人家男朋友的臭毛病,從早到晚的罵,連特么夜里說夢話叫的都是她的名字,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劉可欣,就他自己不知道,這事兒你能忍?”
沈輕嘖了聲,笑著:“傻?!?br />
“可是,”江簫瞥了他一眼:“既然有些關系沒必要非拎清楚,你又在執著什么?”
沈輕正揚起的笑容淡了下去。
江簫盯著他看,像是在等一個回復。
沈輕沒說話,沉默著邁上最后一級臺階。
江簫忽然兩個大步從他身后跨過,直接把人甩在了身后,頭也不回:“你也傻?!?br />
沈輕靜默的站在樓口,抬眼瞧著江簫傲然昂起的頭,瞧那傻子挺拔疏狂的背影,聽著那人腳底還配著硬質鞋底踩在地板上有節奏的聲響……冷嗤一聲。
這傻逼,又裝逼。
來校這不到十天,沈輕跟江簫大小吵了得有六七回架,基本以冷戰為主,熱戰為輔,畢竟他們長期的相處模式就是冷戰。
先后回了宿舍,洗澡也不會結伴,倆人照舊沒再說話,關了燈回床上時,沈輕看著疊放在自己鋪上的小被子,上面還扔了個小紙條。
沈輕借著窗外的光,發現小紙條正面打著英語單詞的草稿,反面是字跡狷狂的倆字:謝了。
他朝下看了一眼,江簫已經插上耳機,閉眼躺被窩里了。
沈輕躺回到床上,閉著眼,拇指摩挲著小紙片,忽然覺得,兩個人住一個宿舍,也挺好的。
不過兩個人的宿舍時代很快就過去了。
晚十一點半,幺雞拎著二萬的行李箱,二萬拎著三條給宿舍人買的幾兜子零食,三條率先偷摸摸溜進門來,踮腳扒著床欄,半爬上原本該躺著江簫的上鋪,湊在已經睡熟了的人的耳邊,深情呼喚了一聲“Darling~,I’m back~~,did you miss me?”
‘Dearing’被惡心醒了,起床氣上來,一個煩躁的轉身,一拳重擊砸在了三條的鼻梁上,罵了一聲“滾”,然后轉頭接著睡覺。
“操!”三條慘叫一聲,兩手立刻松手捂住了鼻子,后背沖地,仰掉下來。
“老三!”幺雞驚了一下,兩個大步飛奔過來扶他:“我忘告訴你了,他倆換位置了!”
“啊,”三條捂著鼻子,不忘轉頭朝門口賣個慘:“萬!”
“叫你作死,該!”二萬沒好氣在后面說了句,抬手開了燈。
“嗯?”江簫被燈晃得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一群妖魔鬼怪立在自己床頭,門口是一身熟悉的迷彩軍綠,眼前是捂鼻子嘶氣的晃得眼更暈的白底黑螺旋圈圈襯衫。
確認過眼神,這是半夜找死打擾他睡覺的人。
“鬧什么!”江簫皺著眉,一腳踹過去。
“認錯人了!”三條條件反射閃身一躲,一腳踩在站在狹小四人間的二萬腳面上。
“??!”二萬條件反射一叫,抬手扶住三條的腰,兩手鉗子似的在上面掐了兩把:“找死呢!”
“噫!”三條喉嚨里發出一聲愉悅的怪音。
“別吵吵了!”幺雞過去扒拉開擠在門后的不知怎就抱成一塊兒的倆人,拎起大包的零食們放在桌上,回頭滿臉嫌棄的看了身后那三個人,邊拆袋邊嘟囔著:“里面還有泡芙,被你們撞壞了就不能吃了?!?br />
底下一群人吵嚷成一片,第一回睡在這么多人宿舍且被二次吵醒的沈輕,徹底暴怒!
他抓著枕頭就翻身跳起了床,準備狠狠的投在地上,再給他們來個一聲怒喝,雖然“給老子滾出去”和“一群傻逼”這兩句話不知道挑哪句更好,但他也不會因為這是他的新室友,就看在誰的面子上忍氣吞聲!
沈輕憤怒的暴起,后腦勺也因這滔天的憤怒,Duang的一聲磕在了實心磚木房頂,腦殼里發出的聲音,悶雷似的,腳底在順滑的床面上嘎嘣一崴,兩腿哐得一下,重重的跪在了床上。
沈輕神情猙獰的面朝著前方,手里還揚著的沒來得及扔下去的枕頭。
一系列倒霉技術性極強的連環操作,成功吸引了底下一眾妖魔鬼怪集體投向他的目光。
“這是沈輕吧!”二萬伸脖子,揚著笑臉打了聲招呼。
“不是吧?”三條有些受寵若驚,恬不知恥的笑道:“對我這么客氣???”
“這是正式的歡迎儀式?”幺雞嘴里嚼著泡芙,笑眼賊兮兮的,問得認真。
“你干什么?”江簫扒在床邊,神情復雜的看著他。
大型社死現場。
沈輕眉心狠狠一抽,連遁地的心思都有了。
可惜他這是六樓,如果遁地,還得再穿六層地板才能如愿。
“不干什么,”片刻,沈輕淡淡回了句:“我換個姿勢躺?!?br />
眾人矚目下,沈輕面不改色的把枕頭放回床上,屁股坐上后腳跟側滑轉倒,游蛇似的出溜回被窩里,之后翻身蹬腿蓋被子行云流水,然后閉上眼自我催眠,試圖摘除掉剛才半分鐘的記憶。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底下四只妖魔鬼怪,齊齊低頭發出不同程度的吭笑聲。
“嘿嘿嘿……”來自老大吃泡芙含混不清的傻笑。
“咳咳……咳咳!咳!”來自老二禮貌性的憋笑。
“哇哦哇哦!”老三邊揉鼻子邊不知死活的賤笑。
“夠了,別笑了。”老四神情嚴肅的維持著宿舍紀律。
帶著笑腔的那種。
“有完沒完?”沈輕被一眾人笑得坐起床來,面色慍怒,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枕頭,目光在底下來回掃視,預備砸一個笑得最猖狂的!
一二三瞧人這臉色不太對,新來的貌似是個經不起開玩笑的,立刻唰的換了張新臉譜,各自偏頭不自在的悶咳一聲。
江簫最知道沈輕的脾氣,自以為剛才掩飾的很好,下床踩著鞋,扒著床沿,臭不要臉的跟人解釋著:“別跟他們計較,都鬧著玩的。”
沈輕二話不說,一枕頭掄過去,冷聲:“滾?!?br />
剛才就這傻逼的笑,最具侮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