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花焰等陸承殺等得腿都麻了。
沒等到他, 倒先見到了水瑟,她被下了蠱,無法逃走反抗, 此時面對花焰, 態度十分恭敬, 叫她圣女,花焰跺了跺腳, 也不知道說什么, 兩人關系不可能回到過去,現在甚至還有些防備,她只好道:“你先回去吧。”
水瑟應了聲要走, 可轉了身又忍不住轉回來,她始終無法理解:“你對他當真沒有絲毫留戀感情?”
花焰驚道:“難不成你對他還有感情?”
水瑟一怔, 道:“只有恨意罷了, 可他當初……”
對花焰好的舉教皆知, 教中沒有女子不羨慕嫉妒。
花焰道:“這我倒真想過,后來遇上真正喜歡的人才慢慢想通。我對他的好大抵只有感激——可惜那也是假的, 為什么他對我好我就一定會喜歡上他呢?我喜歡的人一定是有值得我喜歡的地方。”
水瑟不由道:“你喜歡那個陸承殺?他有什么好的?”
花焰頓時眉頭一挑道:“他特別好!”
水瑟情不自禁伸手撫了一下脖子,恍惚道:“……他哪里好?”
花焰掰著手指數道:“他正直,真誠, 不說謊, 有自己的堅持, 武功又好, 人長得也好……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干什么,總之就是特別好!你趕緊走吧,我還要等他回來呢!”
水瑟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可她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她只是在臨走前, 對著花焰道:“雖然你大抵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可笑那時我被嫉妒燒紅了眼,日夜想著嫁給他將你取而代之,我嫉妒了你許多年,穿衣打扮皆學你,直到最后才將他看清……我現在也想不通我當初為什么會喜歡他呢。”
水瑟走了,但陸承殺遲遲也沒回來,花焰難免有些擔心。
她知道論打,羽曳肯定不是陸承殺的對手,她也提前給陸承殺塞了一些解毒丹藥,讓他一起吃了,但誰知道羽曳還有什么鬼蜮伎倆。
花焰抱著手臂左右轉了幾圈,幾乎等得不耐煩了,才聽見陸承殺的聲音飄來。
“我回來了。”
花焰心下一松,道:“你沒受傷吧?發生什么了?”
陸承殺道:“沒事。”
花焰道:“你這句說得我都不想信你了,除非你下來給我檢查看看!”
陸承殺悶了片刻,道:“他比較有事。”
花焰道:“嗯?你把他打個半死了?”
陸承殺開口道:“你……”
花焰隱約知道他想說什么,立刻道:“都說了我不是在關心他,不許亂吃醋!我只關心你而已!”
陸承殺從善如流地“嗯”了一聲,語氣微微有些上揚。
羽曳確實有事,然而陸承殺卻也差點被他陰到。
他見陸承殺下手毫不留情,于是故技重施,狼狽地掩著傷處躲避道:“陸少俠,離開停劍山莊你便如此肆無忌憚了?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發泄私憤?若被其他人看見會怎么說你?”
羽曳聲音清朗,卻專撿能刺痛人心的地方說。
陸承殺手下一緩,就見毒霧散來,羽曳趁機逃往別處,他自是不會讓他逃,屏息抿唇封門堵路,只是目難視物之間,感覺有毒蟲攀來,沒等陸承殺反應,他袖中一只小黑球便飛出去,將暗地里襲來的蠱蟲吞吃殆盡。
不料見到小黑,羽曳倒是怔住了。
“你這是哪來的?她給你的?”
小黑肚皮鼓鼓,又回到了陸承殺身上。
羽曳的聲音仍有幾分怔然:“你們不是……”
陸承殺原本除了逼問,一個字也不想同他說,但現下,他唇動了動,道:“我們成親了。”
羽曳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似的,過來人一般笑著道:“你們如何成親?陸老莊主當日可是以死相逼要你不再見她,你們倆如今的身份又談何成親?是你為她入魔教,還是她為你像我這般背叛魔教?更何況,你如今什么也不是,憑什么覺得她一定會愿意跟著你。”
他以為陸承殺一定會氣急敗壞,像當初一樣,他一急就會有破綻,有破綻就會有可乘之機。
可未料陸承殺此時卻分外平靜。
陸承殺道:“她喜歡我。”
羽曳道:“她當初也喜歡過我。”
陸承殺道:“可她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說得十分篤定,好像花焰親口對他說過一樣。
如此一來,氣的反倒變成了羽曳。
羽曳扯出一絲微含輕嘲的笑來,道:“你憑什么如此肯定?”
陸承殺道:“你不懂。”
當日也是在當山,羽曳胸有成竹地對陸承殺說著自己有多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過往,知道她的經歷,知道她是如何長大的,知道她對自己心慈手軟下不了殺手。
然而哪里想到風水輪流轉,竟有一天輪到陸承殺對他說他不懂她。
“縱然她此刻喜歡你,可你連個婚禮都給不了她,也無法名正言順的在一起,這又如何能長久。”羽曳笑道,“而且……陸少俠,又與她攪合在一起,你當真不怕再次身敗名裂嗎?我都有些為你可惜了,你這般出身,聲名又如日中天,無數弟子仰慕,卻因為一個女子而輕易放棄,值得嗎?”
回答他的,是陸承殺干脆利落的一拳。
***
“所以,你問到了嗎?”花焰不是很抱希望地問。
她知道打陸承殺肯定是打了!
陸承殺道:“他說了一些,但我不知真假,我讓他寫下來了。”
說著,有一些文書飛到了花焰面前,她撿起一看,還真是羽曳的筆跡,不過比他平日寫得潦草許多,一看就是強逼之下急切寫成的。
花焰看著那字跡,道:“你把他打得有多慘啊?”
陸承殺道:“還好,他怕死。”
花焰的“還好”也不知道是個什么“還好”法,總之花焰還是認真看了下來。
他自然不會把他和江樓月勾結之事寫出來,但也多少寫了些與有關江樓月的事,說他同江樓月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曾見過幾面,江樓月性子陰晴不定,時好時壞,與江樓月交談時總要十分注意,江樓月問過他與念衣誰的醫術更好,會不會下毒,且江樓月年紀不輕,但男色女色都不近,心中似有舊人,對方是誰卻是不知——而且江樓月對魔教和正道并沒有表示出鮮明的愛憎。
花焰大概猜出他這句的意思是,江樓月沒有嫌棄他魔教叛徒的身份。
羽曳寫得模棱兩可不好不壞,就算拿著這張紙也沒法去找江樓月的麻煩。
花焰聯想到那日所看之戲,暗自猜測江樓月是不是被人拋棄過,不過再怨念也沒必要暗示陸承殺來殺她吧!
她又想了想,總歸還是交給謝應弦來費腦筋吧。
羽曳和凌傲雪這親事沒結成,等在當山外頭看熱鬧的人群也都十分失望——哪有都到了這個份上還取消婚事的!
后來他們便知原來是新郎素行不端,一身情債,之前的姘頭鬧上門來,引得新娘子當場發作,又是好些唏噓慨嘆。
“這新郎養在外面的外室也不處理干凈些。”
“就是,原本就是入贅低人一頭,還不曉得小心行事。”
陸懷天看完這場鬧劇,也準備即刻便回停劍山莊,便聽見下面弟子議論道:“那羽公子好像被人打了?打人的據說是陸……陸承殺。”
他神色微動,問道:“怎么回事?”
弟子連忙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聽見他們說,好像是那位羽公子說的……”
他跑來打人新郎干什么,總不能是為那凌傲雪出氣?
凌天嘯的女兒想來也沒有這個紅顏禍水的本事。
陸懷天道:“有人見到他么?他走了么?”
弟子囁嚅道:“這我也不知道啊……”
陸懷天道:“我出去看看。”
他說出去,身形片刻間已掠出去數丈,夜已降臨,外面散掉的賓客人頭攢動,陸陸續續都在朝外走。
陸承殺若來,不可能大大咧咧走大路,必然是飛檐走壁從樹上過,他也掠到樹上,在樹影罅隙和高處尋覓探看。
花焰本來還在跟陸承殺說她準備先回教,他可以自己找點事情做,就聽見陸承殺突然道:“有人來。”
她即刻也神情一凜,道:“哪里。”
陸承殺道:“上面。”
說完他的聲音業已飄遠。
花焰知道他估計把人引開了,但這個時候怎么會有人追他?
她有些不得其解。
陸承殺輕功飄得飛快,但后面的人也不慢,他已經感覺到是誰了,于是稍稍慢下速度。
后面的人道:“承殺,你來干什么。”
平波無瀾,除了嚴厲并無其他,是陸懷天的聲音。
陸承殺聲音有些發澀,但還是道:“沒什么。”
他確實只是跟著過來看看熱鬧的。
陸懷天道:“你打了那個魔教叛徒?”
陸承殺道:“嗯。”
陸懷天道:“為什么?”
陸承殺頓了頓道:“看他不順眼。”
陸懷天只是隨口一問,陸承殺的話卻讓他愣了愣,這話要是陸承昭說出來他一點也不奇怪,但陸承殺嘴里說出來就十足怪異了。
他以前既沒喜歡過什么人,也沒討厭過什么人。
除了練劍,就是殺人。
哪怕明知他是自己妹妹的兒子,很多時候陸懷天也難以將他與陸懷仙放在一起想象,就算為那個妖女頑抗命令時,他也并不會像現在這樣……十分的,像個人。
陸懷天道:“你變了不少,這些時日你都在做什么?”
逐出師門自然與停劍山莊無關,可陸承殺到底不同,他再怎么說,身上也流著陸家的血。
陸承殺道:“練劍,殺人,救人。”
還有守著他心愛的人。
陸懷天沉聲道:“你如今可知對錯,對你當日所作所為,是否后悔?”
他其實是想給陸承殺一個臺階下。
雖然對于陸鎮行當年操練陸承殺的方法不少人頗有微詞——他們又不知陸承殺的生父是誰,只知道是陸懷仙的遺孤,然而陸鎮行的命令難以違抗,沒人敢接近他,除了那位乳母當年對陸懷仙有哺育之恩,才敢冒著陸鎮行震怒的風險照料于他,后來陸承殺逐漸長成那副模樣,更是沒人敢接近。
但到頭來陸鎮行最放心不下的竟然還是他。
陸鎮行當日把他逐出師門,是為了護他,逼著他不與那妖女見面,也是為了救他,不想他再被蒙騙利用,淪落到他母親一般的下場。
他如今既沒入魔教,若肯低頭認錯,將來也不是沒有轉圜余地。
然而陸承殺卻沉默了下來,陸懷天隔著陰翳的樹影能看見那個黑衣青年微微垂了頭,他離開停劍山莊,卻還是穿了黑衣,一身習氣,也與當年并無多少改變。
沒有怨恨,沒有墮落,沒有自暴自棄。
他分明還是個堪稱表率的停劍山莊弟子,卻因一念之差,落得如此,不是不可惜。
陸懷天記不得自己多少次用陸承殺教訓陸承昭,要他向陸承殺學學,哪怕只學到一分,都會讓他欣慰無比,可那小混球實在不成器。
而這個停劍山莊的驕傲呢,怎么會錯得如此離譜?
他正想著,聽見陸承殺動了動唇,道:“不聽勸告,對魔教之人生情,是我的錯……但我并不后悔。”
若是陸鎮行在此,只怕又要大聲喝罵他冥頑不靈死不悔改!豎子不可教也!
可陸懷天不是陸鎮行,他雖然同樣不喜魔教,但不至如此偏激,他默了片刻,道:“你當真如此想?你知道你外公他其實放心不下你,他身子骨現在不大好,或許時日無多。”
這話半真半假,放心不下是真的,但陸鎮行現在身子骨尚且硬朗。
陸承殺抿著唇,良久不言,看得出他有些掙扎,神色也略微有些迷茫,陸懷天想也許加把勁他就妥協了。
他從小到大得到的感情不多,哪怕陸鎮行另有私心,但對他而言只怕也彌足珍貴。
陸承殺手指反復緊握又放松,緩緩道:“我想過……想過一件事,但始終想不明白。”
陸懷天道:“什么事?”
陸承殺道:“我只是……想與她在一起,為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情。”
他素來寡言,這樣的長句更是少有。
從斷斷續續的字句里,陸懷天卻聽出了無比的認真。
陸懷天輕嘆一聲道:“她對你……”
陸承殺道:“她也是真心的。”
“姑且不論她對你是真情假意,她是魔教,你是正道,你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陸懷天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好,讓你這般死心塌地。你是不是就算被她利用拋棄,身敗名裂,哪怕再也回不了停劍山莊,也不后悔?”
陸承殺道:“……是。”
陸懷天靜默了許久,忽然開口道:“你還真像你娘,她要私奔時我都嚇了一跳。”
陸承殺愣了愣。
陸懷天道:“好自為之吧,希望你不會下場凄慘。”
他說著,卻聽見一個女聲道:“他才不會!你們就不能盼著他點好嗎!都怪你們,我現在面都見不著他!”這聲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花:超委屈!
殺,一個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已婚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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