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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 40 章

    夜已深,廊下的燈籠散發幽暗的光芒。
    威遠侯夫人雖然懶得搭理那對父女,但一些面子情還是要做的,她行事公允,還有兩個未說親的兒女,自然不會輕易教人拿捏自己的把柄。
    “阿識,繡兒,你們先去歇息,我去春華院那邊看看?!彼D頭吩咐兒媳婦,“你去等玨哥兒回來?!?br/>     梁萱含笑應下,心知婆婆這是特地免了她去春華院折騰。
    作為長嫂,裴絹突然病成這樣,她應該跟著去看看的,說不定還要守在那里,等她渡過危險期。但梁萱很明白威遠侯府的情況,婆婆這是心疼自己,不想自己為一個庶女忙活,反正也有威遠侯守在那里,不管旁人做什么,都越不過裴絹。
    人心都是肉做的,被人如此對待,誰不會傷心。
    威遠侯夫人吩咐完,正欲朝春華院而去,被裴織叫住。
    “大伯母,我有話和您、和祖母說?!?br/>     聽到這話,威遠侯夫人愣了下,眉頭蹙了起來。
    她知道裴織是一個行事有章法的姑娘,而且這時候老夫人已經歇下,以她的孝順,絕對不會去打擾老夫人休息。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讓她不得不這么做。
    威遠侯夫人神色微冷,說道:“繡兒去休息罷,我和阿識去看看老夫人?!?br/>     裴繡有些不安,下意識地說她也去,被梁萱拉住,見大嫂朝自己搖頭,只能按捺下,希望不要發生什么事才好。
    丫鬟拿著燈籠走在旁邊,照亮腳下的路。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什么,沉默地來到壽安堂。
    裴老夫人年紀大了,覺也輕,陳嬤嬤剛叫她,馬上就醒過來,聽說兒媳婦和孫女一起過來找她,心頭發緊。
    “陳嬤嬤,給我更衣?!?br/>     裴老夫人心神不寧,直接披了件衣裳,額頭簡單地勒著石青色攢珠抹額,便走出去。
    “祖母。”
    “娘。”
    看到裴老夫人出來,裴織和威遠侯夫人都站起身。
    裴老夫人先看向孫女,孫女身上穿的衣服仍是今晚出門前那套,只是鬢發有些亂,恬靜地站在那里,眉眼清澈柔和,和平日沒什么兩樣。
    微微提起的心終于落下。
    陳嬤嬤給三位主子上了茶,識趣地帶著室內的丫鬟退出去,自己親自守在門前。
    威遠侯夫人也在暗暗觀察裴織,一路上都在猜測到底出什么事。
    她心里不得不感慨,威遠侯府的五個姑娘,就數二房的裴織最為出色,進退有度,身上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仿佛不管多大的事,她都能擺平。
    教人無端地信服幾分。
    威遠侯夫人道:“娘,阿識有話要和您說?!?br/>     裴老夫人看向孫女,雖然明白這么晚來找她,定是有什么要緊之事,可看到孫女沉穩淡然的樣子,又覺得應該沒什么。
    裴織不緊不慢地出聲,將今晚七夕燈會發生的事告訴兩人,還有后來裴絹過來找她之事。
    兩人倒抽了口氣。
    太子竟然在七夕燈會遇刺?
    她們已經可以想像,明日的朝會因這事造成多大的轟動,還有整個京城的風聲又會有多緊,也不知道皇帝屆時會做出什么。
    不過,最讓她們驚駭的是,裴絹所做的事。
    她竟然在那樣的當口去找太子和阿識,還愚蠢得在內庭侍衛面前留下破綻……
    威遠侯夫人一陣暈眩,恨不得去掐死那庶女,她就是個禍害,專門害他們威遠侯府的。
    裴老夫人眼里也流露出幾分驚惶,下意識地捻著佛珠,慢慢地平靜下來,朝威遠侯夫人說:“你去將玨哥兒他爹和那孽障叫過來!”
    “娘,絹姐兒剛回來就病倒了,現下在春華院?!蓖h侯夫人趕緊道。
    裴老夫人冷笑一聲,“病倒了?倒是病得及時!”
    上次也是如此,病得讓人無法懲治她。
    她將守在門口的陳嬤嬤叫過來,吩咐道:“你去將侯爺叫過來,順便派人守著春華院,不準任何人進春華院,也不準里面的人出來?!?br/>     陳嬤嬤面露驚異之色,沒有說什么,親自去春華院一趟。
    裴老夫人心情其實也不太平靜,但她不敢讓自己亂了陣腳。
    裴織道:“祖母、大伯母,你們不用太擔心,只要皇上不追究,咱們府里不會有事的。不過……”她頓了下,在兩人看過來時,說道,“倒是二姐姐,日后還是看緊些,不要讓她輕易出府罷。”
    裴老夫人點頭,“阿識說得對,她生了癔癥,還是莫要出去招禍的好。”
    她心里也有些后悔,明知道裴絹品行不端,卻因為兒子護著她,不好出手懲治她。早知道就應該讓她在家里養病,養一個病懨懨的姑娘,好過放出去招惹禍端。
    威遠侯夫人安靜地坐在那里,沒有冒然插話。
    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以后裴絹就一直在春華院養病吧,婚事也不用急著給她相看,總得讓給她些懲罰,讓她知道錯才行。樂文小說網
    至于她將來會如何,還要看裴絹日后的表現。
    只怕這次,連丈夫都沒辦法護著她。
    可惜她實在高興不起來,只要想到太子遇刺一事,裴絹蠢得將自己送上門,就想罵人。
    約莫兩刻鐘后,威遠侯終于來到壽安堂。
    剛進門他就說:“母親,你叫我來有何事?絹姐兒那邊病得厲害,大夫剛過來,兒子還得看著……”
    抱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迎面砸來的茶盞砸在肩膀上,雖然不痛,卻嚇了他一跳,定睛看過去,只見老夫人坐在那兒,陰沉地瞪著自己,臉色實在不好。
    威遠侯心里一個咯噔,下意識地道:“母親,您叫兒子來,可是發生什么事?”
    裴老夫人冷笑道:“你的好女兒,今兒闖了大禍,你知不知道?”
    “哪個女兒?”他下意識地問。
    威遠侯夫人哪里聽不出他的意思,差點炸了,氣得站起身,怒聲喝道:“難不成你還以為是繡兒?正是你那好絹兒!”
    聽到夫人難得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和他說話,威遠侯整個人都是錯愕的,下意識地辯解:“不可能!絹姐兒怎么會闖禍?她素來是最乖巧的,倒是繡兒……”
    他正想說繡兒被夫人寵得刁蠻任性,總是愛和絹兒吵嘴打架,就被老夫人抄起的茶盅砸熄了聲音。
    裴老夫人一臉失望地看著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只覺得疲憊無比。
    她素來知道這兒子平庸又愚蠢,說不定裴絹這么蠢,也是遺傳他的,父女倆都是這等德行。
    可是這般是非不分地寵一個庶女,實在太過了。
    當年白姨娘進門時,她就應該一碗絕育藥灌下去,省得生出裴絹這孽障。
    不,應該不讓白姨娘進門才對,也沒有這么多是非。
    這時,裴織突然出聲,“大伯,二姐姐病得很厲害?”
    威遠侯這才注意到,裴織也在這里。
    讓一個小輩看到自己被母親訓斥,威遠侯老臉微紅,尷尬得不行,但裴織是未來的太子妃,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見,更不用說喝斥什么。
    “是的,絹姐兒剛送回春華院,就燒了起來,現下燒得正厲害,大夫正給她開藥降溫,要是不能降溫,也不知道會不會燒糊涂……”
    他越說越擔心,已經顧不得母親為何生氣,就要去守著愛女。
    裴老夫人氣得不行,厲聲道:“你若敢離開,就不要認我這母親!明日我就進宮稟明太后,請封玨哥兒為世子,你就做個老太爺,給玨哥兒騰位置……”
    威遠侯駭然,已然聽出母親的威脅。
    母親這是要廢了自己,讓玨哥兒繼承威遠侯府。
    哪有父親還在,兒子就繼續爵位的?他又沒有老到不能主事的程度。
    威遠侯到底不敢輕舉妄動,趕緊道:“母親,到底有什么事,您說,兒子聽著。”
    裴老夫人對這兒子十分失望,若不是關系到侯府的安危,她甚至不想和他說話。
    裴織站起來,“祖母,我先下去休息了?!?br/>     作為晚輩,她確實不應該在這里看老夫人教子,接下來的事也不用她摻和,自有老夫人處理。
    裴老夫人臉色稍緩,“去罷。”
    裴織離開壽安堂。
    不過她沒有回秋實院休息,而是拐去春華院。
    來到春華院,果然見到院外守著不少孔武有力的婆子,是剛才陳嬤嬤應老夫人的吩咐派過來的,不允許人靠近春華院,也不準里面的人出去。
    不過這些人不敢攔裴織。
    “我進去看看二姐姐,一會兒就出來?!彼亻T的婆子說。
    婆子遲疑地道:“四姑娘,聽說二姑娘病得很厲害,您還是別進去,萬一將病氣過給您……”
    裴織安撫道:“無妨,我很快就出來,不會在里面久待的。”
    婆子勸不住,只好憂心忡忡地放行。
    春華院燈火通明,整個院里伺候的丫鬟嬤嬤們都守在廊下,十分擔憂主子的身體。
    剛才侯爺將姑娘送回來時,將她們都敲打一遍,若是二姑娘有個什么,只怕都沒好果子吃。
    春華院的下人也是滿腹的委屈。
    二姑娘自己折騰病了,關她們這些下人什么事?要不是二姑娘堅持今晚出去逛燈會,也不會躺著回來,這實屬二姑娘自己作的,又不是她們伺候不力。
    見到裴織過來,廊下的丫鬟嬤嬤都十分吃驚,趕緊迎過去。
    “我去看看二姐姐。”裴織說,朝著裴絹的臥室走去。
    春華院的管事嬤嬤緊隨在她身邊,想勸她別進去,萬一將病氣過給她,老夫人就第一個饒不得她。
    可惜裴織如今身份不一般,府里的下人哪敢攔她,只能擔心地跟著她進房。
    一個老大夫正在開藥,見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進來,嚇了一跳,聽說這是府里的四姑娘,趕緊跪下請安。
    “大夫不必客氣。”裴織和氣地說,問裴絹的病情。
    老大夫皺著眉道:“二姑娘這病來勢洶洶,燒得很厲害,若不及時降溫,只怕……”
    在這種時代,稍微一個風寒發熱就能奪去人的性命,老大夫此話也不是危言聳聽。
    裴織沒說什么,讓老大夫趕緊開藥,她走進內室。
    金珠和銀珠幾個丫鬟守在床前,正用沾濕的毛巾給裴絹降溫,幾個丫鬟憂心忡忡,忙碌不停。
    見到裴織進來,她們瞪圓了眼睛,趕緊過來請安。
    金珠心里不安,直覺四姑娘這會兒過來,十分奇怪,只是她也弄不清楚四姑娘要做什么,如今四姑娘的身份不是二姑娘能比的,四姑娘就算不來看二姑娘,也沒人敢說什么。
    裴織來到床前,看向床里的人。
    裴絹燒得滿臉通紅,嘴唇干裂,嘴里喃喃地說著囈語,只是那聲音含含糊糊的,教人根本聽得懂是什么囈語。
    裴織稍稍靠近一些,盯著她通紅的臉蛋,目光落在她開合的嘴上,辯別唇語。
    “……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我才是受上天眷顧的,我和你們是不同的……”
    “……我要告訴太子殿下,我比裴織厲害,我能預知未來……我能幫太子殿下……”
    …………
    裴織目光微動,輕聲開口:“二姐姐,我是阿識,你怎么樣?”
    裴絹并沒有聽到她的話,依然糊里糊涂地說著囈語。
    裴織坐了會兒,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下,方才起身,朝守在旁邊的金珠銀珠幾個丫鬟道:“二姐姐確實燒糊涂了,也不知道在說什么,你們可聽清楚?”
    丫鬟們搖頭,“姑娘一直囈語不停,也不知道在說什么,我們都喚不醒她?!?br/>     裴織目光在她們身上轉了一圈,離開臥室。
    她走出春華院,站在廊下,看著夜色中的庭院。
    回想剛才裴絹的囈語,突然輕笑一聲。
    原來如此。
    **
    壽安堂。
    威遠侯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圈椅上,實在不愿相信,裴絹竟然做了這種事。
    一個不慎,那可是要殺頭的。
    不過,很快他就想起裴織,趕緊道:“母親,織姐兒是皇上欽點的太子妃,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應該不會追究的。我相信,絹姐兒絕對不會和刺客有什么關系,她當時只是太緊張自己姐妹的安?!?br/>     裴老夫人冷笑,“你覺得她會緊張阿識?”
    能做出覬覦姐妹未來夫婿之事,這人品誰能信得過?反正裴老夫人和威遠侯夫人都不相信,裴絹當時是擔心阿識才會跑過去的。
    與其說擔心阿識,不如說是想去太子面前賣個好。
    可惜她太蠢,沒見著太子,反而被內庭侍衛懷疑,差點被抓到詔獄,詔獄是什么地方?被捉進那里,不死也脫層皮。
    不過,他們倒是相信裴絹沒那膽子勾結刺客,她也沒那本事。
    可關鍵還要看皇帝信不信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皇帝震怒:竟然敢刺殺太子,統統捉起來。
    太子:▼-▼來多少個都不怕,只是太子妃會不會被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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