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依佩是被人吵醒的。
她恍然睜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笑著用手繞著她的頭發(fā),慵懶隨意地側(cè)身躺在她身旁的程落陽。
要不是她倆都是女的不,要不是她倆都穿著衣服,戴依佩是真要以為自己酒后亂性了。
還一覺睡了個大明星,真是不要命了。
她忍著發(fā)漲的腦袋,艱難地用手臂撐起身子,緩慢地揉著額角,回憶了一下昨晚。
昨晚實在是有些光怪陸離,一切都有點大膽得離譜了。她甚至懷疑那幾條熱搜和程落陽的那條微博的真實性。可宿醉帶來的不適感和那仍在熱搜榜飄紅的詞條無一不叫囂著昨晚的瘋狂。
程落陽不知道從哪笑嘻嘻地掏出了幾瓶酒,光是看起來度數(shù)就大得很,戴依佩也是被唬住了,再加上昨晚的事情信息量過載,戴依佩習(xí)慣性想要逃避,酒精完全是最好的依靠。
她只記得程落陽笑得極具有迷惑性,笑得純良無害,純手工無添加。而自己就像那個不爭氣的書生。狐貍精勾勾手指就被吸了精氣。
被程落陽連哄帶騙灌了幾杯下肚,饒是在酒局打拼過的真漢子都不見得能扛得住,戴依佩成年是成年了,可還是個高中生,哪里上過社會。幾杯下去,戴依佩已經(jīng)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神志不清了。
偏偏程落陽跟個沒事人一樣,明明喝的都是同一瓶酒,怎么程落陽就沒事呢?
她碎片般地能想起些事情戴依佩努力回想著,她隱隱約約地想起程落陽狀似不經(jīng)意地給她倒酒,邊問。
“小依佩,你都20了,怎么還在上高二?就算是高考復(fù)讀也應(yīng)該是從高三開始重讀吧?”
齒輪緩慢轉(zhuǎn)動放映著記憶,可戴依佩想到這里瞬間汗毛倒豎,像是被人用錘子砸了一下,頓時精神了。
她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
戴依佩直坐起來,冷汗直流。
她瘋了一般地搜刮自己所剩無幾的記憶,試圖找到有關(guān)的信息。
戴依佩不清楚那件事情被程落陽知道了會有什么后果,但她知道,這絕對沒什么好結(jié)果。
此時焦急的她,完全忘記了從起床到現(xiàn)在,自己還沒搭理過程落陽。
程落陽剛開始的溫存笑容早已泯然。她平靜地看著戴依佩緊繃的唇角,打心底里覺得一陣不爽。眼眸愈發(fā)沉默。
可惜現(xiàn)在戴依佩實在慌得沒工夫注意她,不然她是怎么也會被嚇著的。此時此刻的程落陽氣場低沉,仿佛一條噬人的毒蛇,隨時都能致人于死地。
戴依佩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視程落陽為無物。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戴依佩越來越焦慮,程落陽越來越低迷。
大早上的,兩個人,兩個美女,旁邊是落地窗,現(xiàn)在是盛夏。如果讓外人看見她倆的樣子,都要感嘆一句辜負啊。
辜負良景,辜負人。
戴依佩死活是想不起來了,蹬開被子就要去找程落陽。就算問不出結(jié)果來她也得去看看人家是什么臉色。方便看局勢。
說干就干。戴依佩掀被子就要走人,剛一抬手,就被人猛得推回去。腦袋哐一下撞到床頭,耳朵嗡嗡響。
索性是早上一起來就不太清醒,這會痛感也并不明顯,被撞了一下也只是覺得迷茫。
戴依佩還有點犯懵,對著兩個相交的手腕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來。
哦,昨晚她跟程落陽一起睡的。
她訕訕地舔了舔唇,低著頭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去:“那個……昨晚我喝醉了?”
戴依佩小心翼翼地去看程落陽的眼睛。只是剛一撞上,就被戴依佩那陰冷的目光嚇得呼吸一滯。
“是,你喝醉了?!?br/>
程落陽語氣較于平常來說除了平靜些,其他并無大異。只是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在身上奇怪地游走。讓戴依佩感到從未有過的侵犯。
戴依佩輕呼一口氣,她還沒開口呢,程落陽那穩(wěn)重到有些陰惻的口氣又開始帶著些質(zhì)問意味地道:“你要走了?去哪?!?br/>
戴依佩聞言一頓,頓時松了口氣,她語氣輕快了些:“要去找你來著?!?br/>
程落陽的眼睫撲扇一下,對這個答案略感意外,神色逐漸放緩,扼住她手腕的力量也松了些,似是有些局促:“找、找我干嘛。”
戴依佩剛剛放松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眉間不受控制地皺起:“想問問……昨晚我有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br/>
程落陽瞇起眼睛打量著她:“你忘了?”
戴依佩緊張兮兮地輕笑著點頭:“昨天醉得太狠了。”
程落陽狐疑地看著她,自己掀被子下床了。戴依佩沒得到回答,頓時有點心急了,語速不自覺加快:“我昨天不會是說了什么吧?你別不說話啊。”
程落陽接了杯水,瞧了眼女孩。
她眼眸垂回杯口,深吸一口氣,背對著戴依佩抿了抿唇。短短幾秒中,程落陽宣泄掉所有陰暗想法后,才得以讓自己的眼神稍稍恢復(fù)到清澈的狀態(tài)。
今早實在是把她氣得夠嗆,戴依佩起來的那個行為,簡直就跟嫌棄跟自己同床共枕——或者說是酒后亂性的行為是一模一樣的。
震驚,逃避,掙扎。
雖然是確實沒干什么事情,真就蓋著棉被純聊天吧??稍趺凑f都是睡在一張床上了,關(guān)系如此之親密。且不論程落陽幻想的兩人起床后膩膩歪歪地在床上你啄啄我,我蹭蹭你的,給個早安吻諸如此類超出正常范圍的不切實際的幻想。那怎的戴依佩一起床,臉也得紅一下吧。
結(jié)果呢,結(jié)果戴依佩一起床就無視了她,埋頭藏在被子里懷疑人生。
說句直白點的話,程落陽甚至覺得戴依佩可能恐同。
“昨天你對我確實是有點出格了?!背搪潢柡芸煺{(diào)整好情緒。她咧著嘴笑,轉(zhuǎn)回身來靠在桌子上。
戴依佩閉了閉眼。以為自己還是嘴漏了。認命般地道:“行吧。那你覺得該怎么處置這件事?!?br/>
“這怎么處置啊?!背搪潢柵伺?,“你昨天說要當(dāng)我女朋友。我當(dāng)真了?!背搪潢栔父咕従彽夭渲?,慢條斯理地問:“打算起床就不認帳了?”
“小依佩,”程落陽傾下身來,在她耳旁吹了吹氣,“白睡了姐姐一晚,開不開心?”
戴依佩如遭雷劈,整個大腦都滯緩了,唇瓣顫抖許久,才顫顫巍巍地爬出來兩個字:“什么,睡,什么”
話還沒說利索,自己又被一個重物猛地砸回床上,一抬頭定睛一看,大腦的一根弦瞬間斷了。
“我操。你要干嘛程落陽你他媽冷靜一點?!?br/>
“我很冷靜哦?!背搪潢栞p笑,“這是公司程序,來了我公司的,先得跟我睡一覺。”
程落陽起了興趣,使壞般地用嘴唇若有若無地蹭過戴依佩的耳廓,氣息盡數(shù)吐在頸后。戴依佩呼吸急促,手忙腳亂地推開她。
程落陽看得快炸了,大清早的,哪兒有這么勾人的。
埋在頸間半晌后,程落陽便沒了動作。戴依佩意識逐漸回籠,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禁放輕了聲音:“……程落陽?”
“累了。趴會兒?!背搪潢柕穆曇粲行瀽灥?,“不睡你。逗你玩的。沒睡過別人。”
程落陽一股腦的全解釋了,信息量太大,戴依佩眨了眨眼。猶豫著要不要把它推開,畢竟剛才那事兒一過去,心里留下的陰影可不小。
程落陽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開口道:“你放心……咱倆都是女的,抱一下怎么的?!?br/>
這話說得違心,不過程落陽說謊也向來不是臉紅心跳的人。這話說得坦誠至極。
戴依佩一想。對啊,都是女的。抱一下又沒什么的。反正班里女生也經(jīng)常抱來抱去的,想來也沒什么大事兒吧。
往深了一想,自己把程落陽想臟了,想歪了。頓時覺得有點對不起人家,想了想,順手回抱住人家。
被抱住的人整個背瞬間抖了一下,把戴依佩嚇了一跳。頸間的氣息更加灼熱,兩秒后,那人的聲音似是有些顫抖:“依佩你,不用抱我。”
真受不住。
戴依佩連忙把手松了。
又是十幾秒過去,程落陽才緩緩地從戴依佩身上起來,眼眶有點發(fā)紅。戴依佩驚魂未定,緊張地跟著程落陽一起起身。
程落陽背過身去,用冰水沖了沖手,主動解釋:“昨晚喝多了。情緒壓力大。今天有點不穩(wěn)定。抱歉。”
戴依佩覺得,程落陽能這么官方這么鎮(zhèn)靜地說話可真是八百年難見一次??磥碚媸菈毫Υ罅?。故而對程落陽的話表示深信不疑。她點了點頭:“沒關(guān)系。理解。都有壓力大的時候。”
程落陽粲然一笑:“來吃飯吧?!?br/>
酒店的飯果真是很好吃,戴依佩也吃得心情放松了些,語氣也更加隨意:“你居然喝醉了,昨天我都沒看出來。你這酒勁上的,怎么還隔夜呢?!?br/>
程落陽微笑:“是啊,很奇怪吧?!?br/>
她程落陽千杯不醉,長這么大,就是1v8她也沒輸過。酒局見著她,人人繞著走。得跟躲瘟神似的躲著她。
喝醉了自然是不可能,但剛才一起床情緒激動了倒是半分不假。
現(xiàn)在程落陽只感到慶幸——還好他媽的忍住了。
不然戴依佩就得跟那些人一樣,躲瘟神一樣躲著她了!
“那,那個什么……”戴依佩用紙巾擦了擦手,語氣有些緊張,“你那個,睡,公司程序的那個什么……”
程落陽一拍筷子,擺手道:“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覄偛拍X袋一抽,隨口說的。千萬不要當(dāng)真!”
戴依佩似是松了一口氣。
“不僅如此,本人初次還在,初吻也在,初戀還在,就連手,都還沒牽過?!?br/>
戴依佩耳尖有點發(fā)燙,她輕咳兩聲:“你跟我說這個干嘛……”
程落陽說:“就是解釋一下?!?br/>
戴依佩不知道怎么接了。
一片寂靜中,程落陽感到一陣沒由來的緊張。
須臾,一聲如蚊蠅。
“那你摸人大腿,摸得還挺,無師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