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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byjj文學城 奚嫻帶笑點頭。
因著她生母秦氏是個外室, 奚家要臉面,不是因為秦氏又懷了一胎, 斷是不允她們母女進門的。
秦氏比她早一步進府,先要在老太太跟前圓了禮數, 正正經經的算作妾室, 才能有條不紊的把她也接進來。
奚家如今不若大太太在時顯赫, 但依舊保持著當年的規矩, 妾室不能獨占一院,比正頭太太吃穿用度也要減,這做法意味深長, 至少使得奚家許多年都沒出過不講規矩的小妾。
王姨娘的院子里紛爭多, 明面兒上不吃虧, 當年她和她姨娘暗地里受了許多悶氣。
她那時心氣高, 又無人幫她一把,有時被氣慪得整日整夜困不著,秦氏更是因著體虛過愁, 生兒子時便難產, 最后一尸兩命,撒手人寰。
姨娘臨終前還緊緊握著她的手, 依依不舍叮囑她:“嫻嫻去你嫡姐那兒, 你討得好他, 便有了容身之處。”
“即便你嫡姐不喜你, 冷落你, 也不得有怨言。”
奚嫻聽了姨娘的話, 卻沒有落到好兒。
嫡姐陰郁病態,根本不是能深交的人,不被她害死已經算是命大了。
她姨娘秦氏一早便在屋里等著,見了女兒抱著包袱來了,才含了淚起身相迎,握著女兒的手愁腸百結,但瞧著面色尚好。
女人身段裊裊纖細,眉目間頗有些輕愁,生出來的女兒也與她相類,至少是許多男人偏愛保護的類型。
柔弱得像是菟絲子,一輩子只能靠著庇護活命。
奚嫻忙握住姨娘的手,軟聲道:“姨娘,您快坐著,大夫說您坐胎不穩,莫要擅動。”
秦氏被她扶著坐下,卻笑道:“你可見過你長姐了?”
聽奚嫻應是,秦氏才握著她的手絮叨叮囑道:“往后多去坐坐,你嫡姐是個好的,若你能沾上半點靈光,也是福分。”
奚嫻低著臉不肯應諾。
家里分撥給她們的丫鬟有六個,其中兩個是熟面孔,一個□□草,另一個叫秋楓。
這兩個婢女以前陪著她進了宮,一侍候就是幾十載,但最初的時候都是上頭隨意挑選給她的。
故而能有這么湊巧,奚嫻覺得已是很幸運。
丫鬟們打理家具和箱籠,奚嫻趁著沒事做,百無聊賴擺弄起桌上的橘子。
很快,如上一世那般,她的五姐姐奚嬈來串門了。
說是串門,其實也不過是隔了一道回廊,她們這頭的動靜都很明晰。
雖說奚嬈是庶出,但卻很得寵,就連嫡姐都挺喜歡她,時不時便有賞,大多是金銀珠寶一類的,奚嬈便愛戴在發髻上,走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精致典雅,富麗難言,害得隔了一道回廊的奚嫻眼饞羨慕,心里頭酸溜溜的。
那時候她覺得嫡姐和奚嬈到底有十幾年的姐妹情,偏心疼寵也是正常。
她越不過去,卻能靠日常補足,但后來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嫡姐的心是硬的,是漠然的,瞧不起她這個外室女,那便是永遠看不上。
奚嬈當初由嫡姐的外家安排著,嫁了當朝探花郎,比爹爹提起的人家還有前途。
一時間她春風得意面色紅潤,又得了嫡姐好多賞,露出白生生的手腕上是鑲了鴿血石的手釧,生生刺痛了奚嫻的心口。
她討好嫡姐那么久,什么也沒有。豆蔻年華,含芳待開,嫡姐卻不喜她將自己打扮得太過精致美麗。
好容易又有眉目的婚事,也被嫡姐面色難看的駁斥回來,并冷冷告訴她這輩子想也別想。
那時姨娘病死了,她和爹爹不親,她委屈,卻只好一個人苦巴巴的熬。
好在后頭家里敗落了,嫡姐死了,她入了宮作寵妃,盡管被皇帝禁錮著當金絲雀,終究算是過得最風光。
起初奚嫻還小,也不太懂事,為了博取皇帝的憐惜溫柔,還愛在床笫間與他嘰嘰咕咕說嫡姐的壞話。
她只敘述了嫡姐當年是怎么刻薄她的,是怎么刁難她,偏寵另一個庶姐的,她那段日子又如何苦苦熬過來的。
皇帝寡言沉默,但抱著她時,淡色銳利的雙眸也緩緩瞇起,雖然稍縱即逝,但奚嫻還是看到了他眼中古怪。
她便覺得嫡姐真該看看!
她做的那些偏心眼的事體,就連陛下這樣可怕的人都看不下去。
奚嫻輩子逆來順受,也沒能得到爹爹的青眼,活得像是只可憐的蝸牛,縮在殼子里無人問津。
于是思來想去,她便拿定主意,今生換條路走,再也不要討好嫡姐,更要踩著嫡姐的底線往上爬。
這頭五姐奚嬈來串門,一身淡雅簇新的襦裙,頭上是做工精細花瓣薄如蟬翼的金蓮花,垂下細細的流蘇,盡管只梳了花苞頭,卻把她襯得更為明艷嬌俏,談笑間皆是大家閨秀的大方爽朗。
和奚嫻滿身的柔弱靜默,全然是天上地下,截然不同。
奚嬈挑眉道:“這是六妹妹罷?”說著又反復打量著奚嫻,眼中帶著古怪的好奇,只對一旁的秦氏微頷首。
一個神情,足夠讓從前的奚嫻覺得不適,就仿佛她的存在本來就代表了一些離奇骯臟的穢事。
但奚嬈從來都點到即止,不會留下什么言語上的把柄,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這也導致了奚嫻從前總是能忍便忍,只怕自己說出來,又被人說小心眼,到底出身教養那般,上不得臺面。
奚嫻任由她打量,大大方方頷首,倒是叫奚嬈有些意外。
奚嬈握著她的手含笑道:“我從前不知你存在,不然咱們早該是好姐妹。”
奚嫻只能微笑。
她看著奚嫻手頭的橘子,帶了些笑意道:“六妹妹喜歡用橘子?我整好不愛,如此便叫碧玉把我的那盤拿了來與你,橫豎算不得甚么。”
秦氏膽小,見奚嬈如此便立即代女兒謝過,只怕自己禮數不周全,名聲不好帶累了女兒。
盛夏的天里,其實橘子很難產,只是有貴族為了享樂,故而特意培育出了一些,但也數量有限。
奚嬈的婢女很快便端上了瓷盤,里頭裝著一個個飽滿圓潤的橘果,剝開一咬便是滿口酸甜的汁水,唇齒留甜。
而奚嫻的那盤卻味道偏淡,個子也大,連看著都不甜。
秦氏便緩緩嘆氣,面露憂愁之色。外室出身低人一等,她被輕賤是活該,只是苦了她嬌養大的小姑娘。
奚嫻的面色平和,只是開口贊道:“真甜,我卻之不恭了。”
奚嬈微挑眉,卻聽奚嫻又對春草緩緩道:“你去主院。把我那盤送給長姐,讓她替我吃。”
她垂眸柔柔嘆惋,像是天真不知世故:“我一個人也用不完,白白浪費了可不好。”
奚嫻像是在和人別苗頭,又像是在賭氣自己待遇不公,連嫡姐這樣的人都敢蹬鼻子上臉。
奚嬈擰眉道:“六妹妹可莫這般,長姐不會高興的。”
或許在旁人看來需要粉飾太平,但嫡姐從來沒興趣管這樣的事,誰舞得開心,誰被鎮壓,誰最倒霉。
故而后院里沒人敢生事端。
秦氏也擔憂地勸說道:“嫻嫻,莫要叨擾你長姐,這樣沒規矩。”
奚嫻卻無辜道:“女兒也是好意,何來叨擾之說?”
說罷扯著帕子坐在那兒,看著一點也不好相與。
頂多便是罰她貼身伺候端茶夾菜,或是筆直端坐一整日,累的渾身酸疼,上輩子習慣了,沒什么怕的。
這輩子她就算當個硬氣的潑婦,也不想再任人捏圓搓扁。
況且,她手里有嫡姐的把柄,就要踩住嫡姐的底線。
等嫡姐何時容忍不了了,她再好整以暇攤牌,叫嫡姐氣個半死,又只好忍氣吞聲,并不敢動她。
奚嫻想看嫡姐吃癟很久了。
真想瞧瞧嫡姐高傲漠然的臉上,露出卑微隱忍的神情。
奚嬈卻面色帶著微嘲,剔著指甲慢慢等著好戲。
一個外室女罷了,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
這種雞零狗碎的不公,算得甚么?來了后宅就得明白甚么是忍耐,甚么是生存之道。嫡姐才不屑插手這些。
誰也沒想到,很快嫡姐那頭便送來一整桶的荔枝,還是冰湃的。
方才的橘子已不見蹤影。
由于地處北方,就連皇宮里的主子,大多都不會這么奢侈,只有從前奚嫻愁眉不展時,皇帝為了哄她開心,才會這么做,那也惹了許多人眼紅滴血。
但嫡姐的外家權勢顯赫,嫡姐又是他們最疼愛的外孫女,這樣的重臣有這般奢靡享受并不奇怪。
奚嫻卻只想知道嫡姐安得甚么心。
嚴嬤嬤袖手利落恭敬道:“六姑娘,我們主人說了,荔枝夏日里用著才舒坦,但您不要用太多,容易傷身。”
奚嫻面色微變,又含笑詢問道:“那橘子呢,姐姐用得可歡喜?”
那可是次一等的橘子。
嚴嬤嬤倒是沒想到這個看著白兔似的小庶女這么會踩線,于是淡淡看她一眼,恭敬道:“主子很喜歡。”
奚嫻的笑容逐漸消失,輕輕嗯了聲。
嚴嬤嬤說著又轉身,豎了眉冷斥道:“是誰分撥的果子?怎么六姑娘這頭的是次的,是誰給你們的膽兒?”
秦氏幾乎被嚇個半死,連忙上前道:“不礙事不礙事的,甚么果子吃不得了,嫻嫻沒那么嬌貴……”卻被嬤嬤一個眼神制止了。
那嬤嬤說罷又雷厲風行懲處了幾個下人,各打了幾十板,又連累帶他們的家人一道連坐發落,全給發配到西邊院子去了。
哭泣求饒聲不絕于耳,一時間竟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其中大多還是王姨娘和奚嬈的仆從。
明眼人都看得出,嚴嬤嬤這么做是為了誰,只有奚嫻看不懂。
奚嫻看著自己錦帕中包著的荔枝,纖長的手指捏起一個,湊在鼻下聞了聞,又慢慢皺眉思索嫡姐的用意。
到底是拉攏她,還是警告她,亦或者只是喜怒無常隨心所為?
肅國公府建于圣祖年間,于今大約已有幾百年光陰,其中跌宕沉浮自不必多說,就在最近幾十年,是賀氏家族又一次起復的輪回,百年修葺的園林古樸雅致,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具是翻新過一遍,保留了先祖時的大部分,又添了一些近年時新的九曲回廊。
接待的婢女還說,東邊那處買了鄒家尾巷里的院落,一道打通連成一片果園子,冬日開白梅臘梅,夏日便多有果香四溢,再往里頭走便有一處小湖,深夏里擠滿碧綠接天的荷葉,供姑娘夫人們撐船逶迤而過,彎腰嬉鬧采蓮蓬。
奚家的院子也是百年園林了,只是近年來不若肅國公府勢頭好,便多了幾分頹意,主人并沒有使銀子修葺的意思,稍偏僻的地方,就連涼亭朱漆皆斑駁脫落了也沒有人管。
只能說看得過眼,便罷了。
奚嫻聽罷,便多了幾分向往,她重生過一回,長了這么些年,也沒過過這般愜意舒適的閨秀生活。
她轉念一想,這回重生了,即便沒有這樣的條件,至少不必再入宮里,便由心底發出絲絲的滿足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