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晚……為什么,你們都已經離婚了,我卻還是連那一點點施舍都得不到。他看到我的傷,想的卻是你十多年前的感覺,我怎么能不嫉妒你。”
溫子辰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他努力握住咖啡杯,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天夜里之后,蘇言和我說,他無法回應我的感情。即使那樣,我也沒放棄。說我犯賤也好,可笑也好,我不在乎,我跟蘇言說,我說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用他喜歡我,我只要能陪著他就好,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讓我待在他身邊就行。他沒回答我,但也沒讓我走——”
“我覺得,我還是有機會的,一年、兩年,可能我等下去,或許總會有一天……”
“后來,我生日那天,蘇言要出去看話劇,我問他,能不能也帶我去看一次,他知道是我生日之后,問我想吃點什么,我說想吃日本料理。你可能覺得挺可笑的,可是我之前只去吃過壽司,沒有吃過高級日料。我和蘇言也那么說了。蘇言就帶我去了——那天,我、我真的覺得,他是有一點點心疼我,或者是可憐我的。他和我說,我還年輕,想要的東西以后也會漸漸有的,不要為這些事太難過。我……”
溫子辰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杯子,一滴淚水滴了下來:“我第一次,有一點點觸碰到了蘇言的溫柔。”
“可是很快,你又回來了。”
“我太害怕了。我沒有任何決定權,我的處境那么尷尬。你想回來,其實只要打動蘇言,我根本一點立足之地沒有,但只要你想……打動蘇言又有多難呢?我知道,我唯一還有點可能的辦法,就是讓你覺得你和蘇言已經結束了,然后自己退出。我一次一次地在你面前刻意表現,我想,你那么驕傲,或許也不能忍受一次一次回來都看到我和蘇言待在一起。可是——”
“可是你最后也沒放棄。”
溫子辰苦澀地笑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夏庭晚:“你說過,我從來不是你的對手,對吧?”
夏庭晚眼睛里劃過了一絲復雜的神色。
他沒來由地覺得溫子辰也像是一只棲息在樹上的小雀,或許是夜鶯吧。
他說不上為什么,可還是莫名地覺得這個男人有種在夜色里才會綻放的性情。
溫子辰并不抗拒墮落,甚至也不在乎自己有多卑微,可是他明明能夠對自己這么狠,卻還是一定要依靠著點什么才能生活。
如果無枝可依,他就會異常痛苦。或許蘇言是他最想要的那棵枝干。
夏庭晚看著溫子辰,慢慢地說:“你記錯了。我說,我的對手不是你。”
溫子辰怔愣了一下,隨即才喃喃地說:“是了,你在乎的,一直都只是蘇言的想法罷了。他才是你的對手。”
他說到這里,忽然面色蒼白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突兀地問:“我現在徹底沒戲了。那么……你贏了嗎?你們之間的問題都解決了嗎?”
夏庭晚臉色有點不好看,他盯了一眼溫子辰:“你是什么意思?”
那句話乍一聽起來像是挑釁,可是卻又好像隱含著某種深意。
他忍不住介意起來,可是卻也抓不住頭緒。
“沒什么。”溫子辰卻忽然不再繼續了。
“既然沒別的話了,那我也要回去了。”夏庭晚徹底失去了耐心,他伸手拿起大衣站了起來。
“等等——”溫子辰也馬上站了起來,他身體微微顫抖:“夏庭晚,我是真心喜歡蘇言的。我知道我和你說這些很奇怪,可是他再也不肯見我了,他是那種決定了就再也沒有轉圜余地的男人。所以這幾句話,我只能和你說。”
“你難道要我幫你給蘇言轉達你對他的喜歡嗎?”夏庭晚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是不是瘋了?”
“不是的。”溫子辰眼神痛苦地看著夏庭晚,輕聲說:“我不是說這個。我做的事我都可以對你承認,我不想讓寧寧跟著你去住,我想留在蘇言身邊,寧寧也不想過去,所以畫畫的事,是我教他的。他生病是假的,他只告訴了我,但是我卻沒有告訴你們,而且我還和他說,可以再多試幾次,或許能讓你們意識到他真的不想過去住。但是除了這些——”
“我絕對沒有暗中唆使寧寧推你。我不知道怎么證明自己,可是我發誓,真的沒有。”
夏庭晚看著溫子辰,溫子辰的眼神里滿是哀求。
“這也不重要了吧。”他想了想,平靜地說:“蘇言不是說了嗎,他查過了,并沒有把那件事都怪你。”
“不是的。”溫子辰搖了搖頭,擋住了夏庭晚的去路:“他不能肯定是我,可是他懷疑我了。我媽的病,他本來說會一直幫我負擔,可是那件事之后,他就、他就不再管了。我不是想再向他要錢。我只是想,這些事發生后,他一定會覺得我只是為了錢,所以算計他,算計尹寧,我之前和他說的那些喜歡,都是假的。”
“可是我不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想他從今以后都這樣想我。”
溫子辰像是要哭出來似的,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求你了,夏庭晚,我不奢求你現在就愿意幫我和他說這些。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們徹底地好了,哪怕是很多年后——如果有一天你們還會提到我,請你告訴他,我對待他的感情,是真的——我沒有騙他。”
夏庭晚最終也沒有給溫子辰一個答復。
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忽然之間也覺得有些茫然,他還是對溫子辰半點好感也沒有,他甚至并不想要去想到這個人的存在,可是或許覺得某個層面上來講,那也是個很可憐的男人。
一旦開始覺得一個人有可憐的地方,厭惡也就無法徹底了。
人生似乎就是這樣,很多事都沒有答案。
他知道他現在絕對不會去和蘇言談到溫子辰的事,可是很多年后呢……如果千帆過盡,會不會想到現在的事,很多東西也都變得可以諒解。
他是真的不知道。
溫子辰臨走前和他說,如果尹寧有什么事,還是可以找他,他隨時都愿意幫忙。
可是這件事夏庭晚還是干脆地拒絕了。
溫子辰離開后,夏庭晚又在外面自己慢慢地走了走。
一直到心緒漸漸平復之后,他才回到了香山。
蘇言正在主臥看書,夏庭晚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心里有萬千話語,可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怎么啦?”
蘇言把金絲邊眼鏡摘了下來,回身把夏庭晚橫抱在自己腿上,溫和地問:“心情不好嗎?”
“我很想你。”
夏庭晚忽然說。
不知為什么,那幾個字脫口而出時,他卻覺得心口發酸。
他不會再讓蘇言哭了,永遠不會了。
他在心里發誓。
蘇言愣住了,他隨即把夏庭晚摟在了懷里,一下一下地拍著夏庭晚的背脊,低聲說:“小家伙,我有事和你說,工作上有點急事要處理,我明天早上的飛機,要去趟國外。”
夏庭晚猛地抬起頭:“這么突然?”
“嗯,”蘇言點了點頭,沉聲說:“還不知道要去幾天,要看事情解決的怎么樣。”
夏庭晚忍不住環著蘇言的脖子垂下眼簾,他心里說不上來的不舍。
或許是溫子辰那個問題——“你們的事都解決了嗎?”讓他有種微妙的不安,他真的好想和蘇言好好在一塊兒,他不舍得蘇言離開他,哪怕只是暫時的。
“我的寶貝,乖。”蘇言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你好好的,腳還是要注意,別叫我擔心。”
“嗯。”夏庭晚勉強打起精神,他這次出奇的聽話,用臉蛋磨蹭了一下蘇言的下巴,小聲呢喃著說:“我等你回來。我這段時間會好好琢磨劇本的,蘇言……咱們會視頻吧?”
“嗯。”蘇言點頭。
“那……”夏庭晚怯怯地抬頭看蘇言:“你還會給我寫明信片嗎?”
他好久好久沒收到蘇言的信了,過去的那些情書他都搬去了天瀾閣珍藏了起來,數量一直停留在138封。
“會寫的。”蘇言很好看地笑了。
第二天的清晨,蘇言在最后檢查自己隨身帶的小皮箱,夏庭晚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了。
蘇言吃了一驚,摸了摸夏庭晚的腦袋說:“怎么這么早起來了?”
“我……”夏庭晚剛開口就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眼里泛起了迷蒙的困意,但還是說:“我想送你。”
蘇言噗地笑了:“你可從來沒送過機。”
他雖然是無心之言,可夏庭晚聽了卻忽然覺得很羞愧。
他出外拍戲時,只要蘇言沒在忙工作,一定親自去接送他,無論凌晨還是深夜。
以前總覺得那都平平無奇,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多少次忙完工作疲憊地回到H市時,下飛機就見到蘇言在等他時,他總是感到安心。
可蘇言出差,他卻既沒送過,也沒接過機。
“我以后都會送你的。”夏庭晚看著蘇言小聲說。
蘇言的眼神有些復雜,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庭庭,今天不用了,太早了,而且路上我和秘書還要理點文件,顧不上和你說話。”
他說著把夏庭晚橫抱起來,又溫柔地放回了溫暖的被窩里,他伏下身,吻了一下夏庭晚的額頭,低聲說:“寶貝,我也想你。”
夏庭晚忍不住握著蘇言的手,過了好久才戀戀不舍地松了開來。
肩膀好疼,感覺用肩胛骨打了三千字的更新,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