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有兩個婦人交頭接耳,賊眉鼠眼,一看便知是在嚼舌,施小錦趁她們不備過去一聽,卻聽見“這又是一個王爺丟出來的丫頭,活該!”
“你看她穿得那個樣子,一看就是個狐貍精。”
“福晉沒弄死她,算她命她。”
“哎呀你看你說得,險些被人聽了去……”
施小錦把她兩一個一推,冷眼道“剛才說什么?”
那兩個嚼舌婦道“說什么啦?沒有哇。”
施小錦把她兩個胳膊上挎著的菜籃子搶下往地上一摔,里面雞蛋、瓜果摔得細碎,兩個嚼舌婦登時傻了,誰也沒料到她一個小姑娘竟如此野蠻!她兩個四目一對,擼著袖子便去打施小錦,施小錦時常跟朋友在街頭打架,早打慣了,一人對壘四五人也是常有的事,更何況這回還是兩個肥胖婆子?只見,她兩個各掄著手掌,要去扇施小錦,要她左右躲不及,卻見!施小錦拾起地上的菜筐,朝著她兩個的腦袋便砸過去,俗話說得好‘金拳不敵鐵刀’,任她兩個巴掌再掄得再圓,打得再準,施小錦的菜筐砸過去也就都只有躲著的份兒,她兩個挨打得扛不住,便跑了,卻是脖子上臉上盡是被筐的邊角給剮得傷,跑得十分狼狽。
施小錦見她兩個跑了,菜筐已打得破爛,拍拍手掌,把筐又丟掉,自己笑嘻嘻的接著往前走。
身后又是一群鄙夷的眼神——施小錦早見怪不怪,她早在中學時便給鄰居、老師、親戚用這種眼光‘伺候’了,也是那兩個嚼舌婦運氣不好,施小錦正是氣頭,方才拿她兩個撒氣。
施小錦身處京城街頭,無家可歸,只能在街上來回地轉悠,此時的她已是蓬頭垢面,衣服、褲子又不知何時多出了許多漏洞,在街上走了一上午,便路上詬病一上午。
幾個時辰,幾條街傳遍了有一女子在街上‘袒胸露臂’、‘橫行霸道’,引來不少人圍觀。
施小錦走了一天,又累又餓,已然疲憊不堪,摸出兜里倒是有兩張百元鈔,但施小錦干脆往地上一扔,恨道“我現在要你們有個屁用啊!”
施小錦抬眼往前看時,卻看見一女子跪在街旁,披麻帶索,路旁人指指點點,她卻頭也不抬,施小錦過去,不少圍觀那戴孝女子的群眾躲開了將近一半。
三個男子穿金戴銀,起初出言調戲那戴孝女子,見施小錦來了,不禁色心又起,又來張口閉口的調戲施小錦。
一身著藍色褂子的男子笑道“呦!這不是今日轟動京城的潑婦嗎?這又是來打誰來啦?”
施小錦恨得眉毛擰在了一起,卻不開口,上前輕輕扶起那女子,道“跪天跪地跪父母,這跪才有意義,你跪那些臭流氓,不是玷污了你父母?”
那女子抬頭,卻是一臉傷感,道“謝謝,我賣身葬母,只圖幾兩銀子而已……”
施小錦“葬人而已,何必賣身呢?找個地方火化了不就得了。”
那女子一聽見這一句,也不答言,眼淚卻是噼里啪啦地落,旁邊看熱鬧的這回可哄了起來,指指點點盡說施小錦太過狠毒。
原來,炎黃子孫古時講究入土為安,火化者將尸骨無存,遇見后世仇人更可能挫骨揚灰,這是極其狠毒的手法,更是視為極其不吉的做法,現代則將過去視作迷信,全權只為環保,只是時代不同,各自看法不同而已,無關數術問題。
施小錦跟那戴孝女子道“你別在這跪了,我幫你想辦法把你媽媽葬了,走。”
那女子一聽,趕緊跪下,道“謝謝恩人!”
施小錦一怔,趕緊把她扶起“你干什么呀?折我的壽嘛。”
施小錦與那女子回家,那女子交代母親的尸體仍舊還在家里的炕上放著,整整兩日了,虧得是秋季,夏季恐怕難以設想……
那女子說著又掩面哭了起來。
施小錦想哄她,但又不知如何哄她,想著自己哭時,根本從來都不出聲,也從來不在別人的面前哭,哭時更不需要別人哄她,哭夠了就算過去了。僅此而已。
施小錦道“那你叫什么呢?”
那女子道“小女子燕兒。”
施小錦上下看她,身材又小又瘦,簡直就是皮包骨,面容蠟黃,雙瞳無神,實在猜不出她實際年齡,只好冒昧問道“那你……多大呢?我該叫你姐姐還是妹妹呀?”
燕兒道“燕兒今年十八。”
施小錦一笑,道“這個好辦了,我二十,那我叫你妹妹吧,我叫施小錦。”
燕兒“施姐姐好。”
施小錦“施姐姐不太好聽,你叫我錦姐姐吧。”
燕兒“錦姐姐好。”
施小錦笑“妹妹好。”
施小錦只貪玩,歡喜新收了個妹妹,把燕兒喪母一時卻忘懷了。
燕兒將施小錦帶回了家里,燕兒仍舊一臉愁容,施小錦卻一臉詫異“這是……”
燕兒“這是我家。”
施小錦不敢相信,區區一片茅草作瓦,爛泥作墻,朽木作窗,草席作窗,這屋子人還能住嗎?
施小錦“妹妹,你在這住多久了?”
燕兒“我從小就在這住。”
施小錦“你父親呢?”
燕兒“我小時候他喝酒喝死了。”
施小錦再不敢問下去了,她怕再問,自己就要崩潰了,試問,哪個人經受得住這樣的命運?何況一個女孩子,如此弱不禁風,唯唯諾諾,偏偏她就在風雨下低著頭挺了過來,她經受得住!
施小錦雖上學時不太注意聽課,但卻對一篇課文記憶猶新——《落難的王子》“凡是人間的災難,無論落到誰頭上,誰都得受著,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那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施小錦不禁想到自己,自從上高中以來,父母就沒管過她,整日只知道在外面做生意,開家長會時人人有父親或母親陪伴,唯獨她每次不是帶著姥姥便是帶著奶奶,上一輩的她幾乎都帶去過家長會,但意義何在呢?老人們怕她不高興,她七科通通掛紅燈也沒一個敢說她的,過年了,紅包收了一大堆,偏偏就是沒有父親和母親的,整日自己吃自己住……施小錦想到這些心里便充滿了怒意:他們通通不管我,不疼愛我,我還會去干什么?我還要他們干什么?
施小錦跟燕兒道“妹妹,以后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燕兒呆呆地看著炕上她娘的尸體,點了點頭,這時,施小錦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答應過她什么事情。
燕兒“姐姐,我們如何葬我娘?”
施小錦一時啞口無言,吞吞吐吐半天,道“我看,這樣好了,你先去賒一個棺材……”
燕兒“老板不給賒,我試過了。”
施小錦“是嗎?這個我也不太了解,我也沒買過。”
燕兒“姐姐,你們家鄉老人去了沒錢葬時怎么辦吶?”
施小錦“葬倒時有錢葬,但是那個辦法我說過,只怕你不愿意。”
燕兒“什么辦法?”
施小錦“火化,既簡單,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