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華一早醒來,嘴唇發麻。
她怒從心里,一腳把身邊的少年踢下架子床。
秦曜淵從地上坐起,虛著仍在睡夢中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重新爬上床把她抱住。
“阿姊……”
大尾巴狼拿臉蹭蹭她,大尾巴戳戳她,好不快意。
她好不容易從黏糊糊的擁抱里掙扎出來,穿鞋下了床,拿起擺在方桌上的一面小銅鏡反復端詳自己的嘴唇。
……又紅又腫!
這還讓她怎么見人!
秦秾華放下銅鏡,轉頭怒視秦曜淵。
少年一迎上她的視線,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坦率而充滿野性的笑容,讓她有心撕狼卻不忍實施。
她鮮少看到他如此快活的模樣。
秦秾華有意冷一冷他,直到梳洗完畢出門時,才向他開口道:
“今日我們在伊州城內隨意走走。”
“都聽你的。”
“管好自己的脾氣,勿要生事。”
“都聽你的。”
“你昨日怎么不聽我的?”秦秾華氣道。
少年依偎過來,雙手將她攬在懷中:“以后都聽你的。”
秦秾華掙開他的雙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到了外邊,你收斂一點!”
少年從善如流,然而客棧二樓的樓梯還沒下完,他已經把她的手握進了手心。
秦秾華二人離開客棧后,正好趕上小眉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飯從后廚走上二樓,她一邊吹氣一邊走,沒有注意到走廊上一只布鞋極快地縮回了虛掩的房門。
“毘汐奴姐姐?伏羅哥哥?”小眉兩手端著瓷碗,只能隔著格柵門往里邊喊,她喊了兩聲,無人應答,嘟囔道:“……還沒起嗎?”
她轉身走到成苦其的客房門口,揚聲道:
“爹爹?爹爹?今日后廚有青精飯,去遲了就沒有啦!”
她喊了兩聲,也是無人應答。
小眉用腳尖踢開成苦其的房門,探頭往里望了望:“爹爹?爹爹?奇怪……人都去哪兒了?”
她想到毘汐奴和爹爹出門都不帶她,一臉灰心喪氣地回了自己房間。
等她關上房門后,秦秾華隔壁的虛掩房門被人推開了。
成苦其走了出來。
他輕聲合上房門,面色凝重地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
……
伊州城即便到了白日,街上也只有少量店鋪開著大門。
秦秾華來到伊州最大的市場,買了些生活用品,又在昨日經過的鐵匠鋪處給秦曜淵買了一把耐用的長刀。
整個過程里,秦秾華和鐵匠行的端坐得正,偏偏大尾巴狼目光灼灼,銳利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好似提著砍刀出來捉奸的原配夫人。
從鐵匠鋪出來后,秦秾華想要給自己和秦曜淵買幾身衣裳。
兩人步入一間店面寬闊的成衣店后,年約三十的女店主放下手中繡品迎了過來。
“本店成衣從一吊錢到紋銀百兩,布料從麻料棉布到大絨,應有盡有。”她的視線在兩人簡樸的衣著上打量了一遍,落回秦曜淵那雙黑紫色的眼眸:“兩位是想買成衣還是布料?前些時日,本店新得一匹青遍地金緞,全伊州只有這一匹,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
“有褻褲嗎?”秦秾華問。
“有,當然有,夫人想看看棉的還是綢的?”
“綢的拿來看看。”
女店主命旁邊神色木然的女伙計去拿了幾件絲綢褻褲出來,秦秾華問了價錢,又在展示出來的成衣中給自己和秦曜淵都選了三套。
“這些打包多少?”秦秾華問。
女店主的笑容已經比兩人進店時熱情了許多,秦秾華一發問,她便殷勤道:“一共是一百八十三兩,夫人買得多,我就收你一百八十兩好了。”
秦秾華故意皺眉:“我記得從前沒這么貴的,怎么又漲價了?”
女店主怕丟失生意,忙解釋道:“夫人,多體諒體諒吧!青州如今管得嚴,東西過不來,什么東西都漲價了,我們做小本生意的,不跟著漲價怎么活得下去?”
她見秦秾華皺著眉頭不說話,狠狠心,說道:“這樣吧,今日我還沒有開張,圖個吉利,我再少一些,一百六十兩——這些都拿走。”
秦秾華點了點頭。
女店主面色一喜,立即去裁白麻紙包裝衣物,一名四十上下的胡人男子帶著兩個小廝在這時走進成衣店。
他穿著紅綠交織的華服,漫不經心地跨進店門,目光從秦秾華戴著面紗的臉上剛一滑過就又轉了回來。秦秾華因他色瞇瞇的露骨眼神而不快時,秦曜淵冷冷開口:“狗眼不想要了?”
華服男子眉頭一皺,剛要發火,看到秦曜淵烏黑透紫的眼眸,張開的口又閉上了。
“婉娘!過來給我挑幾件衣裳。”他沒好氣道。
女店主急忙應了一聲,要女伙計代替她包裝衣物,跟著華服男子挑一挑的,挑去了后院。不一會,簾布背后就響起了像是在撒氣似的啪啪聲和低喘聲。
女伙計視若未聞,把折出一個提手的紙包送了過來。
“客人,你的衣服。”
秦秾華剛要伸手,旁邊一只手伸了過來,秦曜淵自然而然地提過紙包。
“像這樣的客人多嗎?”秦秾華狀若無意道,一角碎銀塞進女伙計手里。
碎銀消失在女伙計袖中,她面無波瀾。
“多咧。”她說:“現在生意不好做,只能搭點別的送……大家都這樣。”
女伙計羨慕地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秦曜淵,自語般喃喃道:
“……如果我不是漢人就好了。”
她轉身走回柜臺,又恢復了那副木然的模樣。
“走吧。”秦曜淵道。
兩人走出成衣店后,隨意找了一個還算干凈的早點攤坐下。
也許是過了早點時間,攤上只有他們兩位客人。老板娘手腳麻利,不一會就把兩碗冒著熱氣的面飯端到了桌上。
秦秾華取了面紗,找老板娘要了一碗開水,燙過兩只有缺口的瓷勺后,將其中一只遞給少年。
老板娘閑著無事,坐在灶臺邊的破矮凳上,揣著手看,揚著下巴道:“干凈著呢,你們盡管放心!”
秦秾華對她笑了笑,舀起一勺面飯送入口中,抬頭道:“老板娘好手藝,這煮飯的水是否泡過梔子?”
老板娘驚訝地瞪大眼睛:“確實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聞出了梔子香,卻沒找到梔子花,想是因為其中的水泡過梔子的緣故。”
“夫人真是金舌頭!這一年四季啊,我都換著花樣泡水,但能嘗出梔子香氣的,你還是頭一個。”老板娘幾句打開了話簍子,盯著他們打量了幾眼,好奇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我在伊州開店十幾年了,從前沒見過你們。”
秦秾華順著她的話頭道:“我身子骨弱,幸得夫君不棄,陪我四處尋醫問藥,是前天剛到的伊州。”
“尋醫問藥?”老板娘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們要去青州?”
“老板娘也知道青州神醫?”
“能把死人救活的劉不神醫,誰不知道?”
“老板娘可知在青州何處才能找到他?”
“我也只是聽說過,不知道他住哪兒。據說他住在一個深山里,只有有緣人才能見到——”她看了眼埋頭進食的秦曜淵,道:“劉神醫脾氣古怪,不過,你要是帶著你夫君去,應該能見到他。”
“這又是為何?”
“你夫君是狐胡混血吧?”老板娘等秦秾華點頭后,繼續道:“劉神醫不出山,不為官,不醫商賈富戶也不醫王公貴族,就是因為他是狐胡人。”
灶臺里燒的水開了,咕嚕咕嚕地冒著水泡。老板娘從破板凳上起身,拿起又大又深的漏勺在水里攪拌。
她邊攪邊說:“這金雷十三州啊,活著三種人,一種是我這樣的純漢人,夜里要是出門,第二日就會變成肉鋪賣的兩腳羊;一種是你們這樣的胡漢混血,圖個安穩日子還是容易的……只要不遇上那些高鼻深目的大老爺。”
她松開漏勺,勺子木柄在漩渦里跟著轉了整整一圈。
“遇上了會怎么樣?”秦秾華問。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道:“我只知道大老爺們喜歡漂亮女人,那些大門大戶,都以養紫眼睛的門人為榮,即便你沒什么本事,只要你有一雙紫眼睛。再長得秀氣一些,就有許多大老爺愿意養你。”
老板娘看向一言不發的秦曜淵,道:“我看你們衣著,也不像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雖說你夫君是男子,但凡事也要多個心眼……在金雷十三州,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
“多謝老板娘提點。我和夫君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不懂。”秦秾華將一角碎銀輕輕放在碗邊,道:“老板娘可否再多說說肉鋪的事?伊州治安竟然如此之差嗎?”
“刺史是夏那邊來的,只管胡人老爺們的死活。”老板娘搖了搖頭道:“兩腳羊哪里算人……夏皇去年御駕親征,帶了一萬細皮嫩肉的姑娘和男童出去,回來時,一個不剩。”
秦秾華沉默許久,道:“請問,肉鋪怎么去?”
……
站在沾著紅白碎肉的砧板前,秦秾華渾身冰涼地看著掛在鐵鉤子上的女童頭顱。
女童的五官和輪廓都是標準的漢人模樣,緊閉的眼皮上沾著幾縷鮮血。這顆人頭,和一顆牛頭,一顆豬頭,各用一個鐵鉤穿著,招牌似地掛在攤位最醒目的位置。
“夫人!買肉嗎?”圍著一件鮮血淋漓圍兜的胡人男子從砧板上拔起鋒利的砍骨刀,甩出兩點不知部位的粉色碎肉。他樂呵呵地沖秦秾華笑,態度親切:“豬肉八十文一斤!牛肉四十,羊肉只要二十文!”
他見秦秾華不說話,薄如蟬翼的刀尖不斷拍著案上的商品:
“看看吧,夫人!這排骨,這肩肉……都是頂頂新鮮的!”
在他吆喝的時候,一名駝背的漢人男子走了過來,扔出一串銅板:“來一斤羊肉——腿肉還有嗎?”
“有!管夠!”肉販立即拋下秦秾華,從肉塊堆積的案上提出一條——
秦秾華忍不住了,她轉過身,無法克制雙拳的顫抖。
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年此時攬住她。
“殺了嗎?”他平淡的語調像在說一日三餐。
秦秾華費力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聲音:“……回客棧。”
“我背你?”
“……我自己能走。”
她面目僵硬地推開他伸來的手,獨自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在踩不著底的棉花上。
少年跟了上來,道:“你不想殺了他嗎?”
“殺了他,這條街上還會有新的肉鋪開張,買不起豬肉牛肉的人還會蜂擁而來。”秦秾華低聲道:“……殺了他,又有什么用?”
兩人轉過街角,來到昨夜問路的地方。
出門的時候,秦秾華還看到昨晚的指路老人坐在屋檐下打瞌睡,回來時,老人不見了,屋檐下多了一灘還未干涸的鮮血。
一堆人在旁觀看,面色各異,議論紛紛:
“敢襲擊刺史,不要命了……”
“這老瘋子終于死了……”
“他上次還抓著我兒子,說他是大朔人,要他一起來反抗夏人……”
“我呸,大朔早就不管我們了……我們憑什么要為一個不要我們的國家冒死……”
“這老不死的上次還想和我女兒說話,幸好老子發現得早,把他狠狠打了一頓……老子好不容易娶個胡人老婆,我容易嗎?”
“……就是當個雜種,也不當漢人!”
“……是個忠義之士,你們都留點口德罷。”
“你這么仗義,這老瘋子被活活打死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出來?!”
“小生……”
秦秾華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灘刺目的鮮血,面紗下的臉龐毫無血色。
無人注意遠遠觀看的二人,秦曜淵擔心她的臉色,低聲道:“阿姊,我們走罷……”
秦秾華依然望著那灘鮮血,聽著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的老人死前的慘狀。
語言在此時如此貧瘠,不能表達她心中萬分之一。
“……淵兒,你感受到了嗎?這便是百姓的痛。”她低聲道。
秦曜淵低頭看著她蒼白的面色,拉起她的雙手,一根根扳開她深陷掌心的指頭,道:“……我感受到了阿姊的痛。”
“……你還記得,阿姊同你說過的惡龍與屠龍者的故事么?”
“記得。”
他眉眼冷酷,撫摸她掌心掐痕的指腹卻如此溫柔。
“阿姊反對你以殺止殺,是不想你成為下一個人屠。”她輕聲道:“殺人如麻的人從來不會感到愧疚自責,因為他殺得人太多,多到如草一般低賤平常——沒有人會因為踐踏路邊野草而愧疚,因為他每日都在做著同樣的事。”
“每一個化為惡龍的屠龍者,都是從遺忘為人時的痛苦開始。”
她緊緊住少年的手,緊到自己的指骨發麻。
“淵兒,答應阿姊——”她啞聲道:“無論世事如何艱難,不要回避人間疾苦和悲歡。”
他深深地看著她,臉上露著和同齡人不相符的沉著。M.XζéwéN.℃ōΜ
秦曜淵從不違逆她的觀點,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她以為這一次他也會一口答應。
誰曾想,他清晰地說:“不。”
秦秾華一愣。
“我知道阿姊在想什么。”他低頭過來,在她耳畔低聲道:“你雖然活著,可是心里卻整日想著死后留我一人的事……”
“我……”
“你放心罷。”他面色冷硬:“只要你還活著,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永遠不會對你的痛苦視而不見。可你若是死了……”
他頓了頓,驟然冰冷的聲音中浮出一絲鷙戾殺氣:
“我就要讓世人都來感受我的痛苦。”
“你——”秦秾華氣急。
秦曜淵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往客棧方向走去。
“阿姊死心罷,你要陪我一輩子的。”他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刺骨:“你便是死了,我也會不計代價把你從地府揪回來。”
……
兩人互相生著悶氣,一言不發地走回客棧時,正好碰上成苦其父女在大堂用飯。
小眉一見他們就高興地伸長手臂左右揮舞:“毘汐奴姐姐!用過午食了嗎?來一起吃啊!”
秦秾華見到桌上一碗燒肉,聯想到肉鋪所見,腹中翻涌。
她看了眼同樣無心用飯的秦曜淵,對小眉笑道:
“我和夫君在外用了面飯,便不打攪了。”
小眉很是遺憾,一路看著兩人走上二樓。
“別看了,那是你能盯著看的人嗎?”成苦其突然沉下臉。
小眉驚訝道:“為什么不能看?”
成苦其避而不答,板著臉道:“吃你的飯。”
父女說話時,客棧門口忽然一陣喧囂,幾個帶刀的胡人軍士走了進來。
“掌柜的!這幾日都有什么人住店?可有生面孔?”
“哎——軍爺!”柜臺后打算盤的掌柜一個激靈,趕緊小跑著來到幾位軍士面前:“您問的是哪幾日?”
“哪幾日?就這幾日!”為首的軍士脾氣暴躁,不耐煩道:“剛剛我們刺史大人遭到反賊襲擊,現在要徹查伊州的可疑人士!你要是支支吾吾,就是為反賊遮掩,便別怪我手里的刀不客氣!”
“軍爺,小人哪敢啊……”掌柜卑躬屈膝道:“小人想想,這幾日生意不好……來店里都是打尖的,吃了就走,來來回回都是那些面孔,沒有生……”
掌柜忽然想起什么,朝大堂中唯一一桌客人看去。
小眉還在皺著眉頭夾去燒肉上的肉皮,成苦其已經走到幾位軍士面前,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個禮。
幾位胡人軍士鄙夷地看著他,為首那人開口道:“你又是何人?”
“幾位軍爺,我名成苦其,乃金西節度使磨箴大人門下一名門客,負責資金募集、軍需調度等事。”
原本面有鄙夷的幾人聽聞節度使三字,變了臉色,散漫彎曲的背脊跟著直了起來。
為首軍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學著他先前的模樣,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拱手禮,大聲道:“原來是成爺!久仰久仰!”
“剛剛,我聽說你們在徹查城中可疑人士,這是怎么回事?”成苦其道。
“這啊——今兒早上,我們刺史大人出行,遇到一個不知死活的刁民襲擊,調查之后我們發現這刁民似乎還有同伙。刺史大人發了好大的火,說要把伊州城翻個底朝天,看看還有哪些養不熟的朔狗。”他對著成苦其討好地笑了笑:“成爺既然能得節度使大人賞識,肯定和那些不知好歹的漢人不同,您在的這間客棧,我就不查了——”
“如此,豈不是讓幾位軍爺難做了?”成苦其道:“實不相瞞,這客棧里如今只有我和小女,還有我的妻妹以及她夫君,一共四人——若是軍爺不放心,無論搜房搜身,在下一定配合……”
為首軍士大笑道:“成爺折煞我們了,你為節度使大人辦事,我們兄弟放心的很……”
“軍爺豪爽。”成苦其拱了拱手,道:“在下有一事不解,既然是全城嚴查,那么城門處是否下了禁令?”
“正是,今后七日,伊州全城嚴查,除了刺史親批,誰也別想出城。”
成苦其滿臉憂愁:“我和商隊前日剛到伊州,原定明日便要出發。這可如何是好?都是為大人辦事,我也不愿讓你們為難,可是磨箴大人等著我這筆資金到位,我若晚上一天出發,磨箴大人和他手下將士就要多等一天。”
成苦其從袖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不聲不響地塞進為首軍士手中。
軍士摸了摸手中荷包,滿意笑道:“誰也不敢耽擱節度使大人的事啊,不如這樣……成爺你也別吃飯了,現在就出發。到了城門那兒,就說你是高輦介紹來的。”
成苦其立即拱手:“多謝高爺——”
“快去吧。”軍士收好荷包,心情頗好,又叮囑了一句:“過了未時,可就真走不了了。”
成苦其自然千恩萬謝。
幾位軍士一走,他立即走向二樓,途徑小眉,他急促道:“別吃了,快回去收東西!”
小眉“啊”了一聲,嘴邊閃著一圈油光,茫然地看著成苦其急匆匆上了二樓。
秦秾華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和緩一口氣,門外就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兩位,伊州要封城了——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秦秾華打開門,門外卻只有剛剛上樓的小眉的身影。
沒等她發問,小眉先一臉疑惑地開口了:“……我也不知道,爹爹一直神神叨叨的。毘汐奴姐姐還是快些收拾東西吧。”
秦秾華心懷疑惑地退回客房,讓秦曜淵把早上買的東西都搬到了馬車上。
未正,伊州城大門今日最后一次開啟。
秦秾華二人出了伊州,繼續往金雷十三州深處而去。